我可怜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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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今年八十三岁，妈越来越老了。

    老了的妈越来越牵挂她的子孙，越来越想享受膝下承欢的乐趣。可是，没有谁领会她的心情。

    平日里，回家最勤的是她的五个女儿，然而她们得把自己的工作放在首位，总觉得只要妈能吃、能喝、没有病，就可以放心了，很少去仔细体察妈的眼神儿。

    大哥出外已多年了，从不给家里留个电话。妈想儿，想到有时候做梦能泪湿枕巾；然而，妈从不责怪大哥。我明白，妈是要强。她一辈子勤苦奋争，只想活得让人瞧得起，活得像人上人。当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上学外出打工时，她拖着七十多岁的瘦弱之躯，坚持劳作在田间地头；当她听说两个孙子相继上了大学后，她的眉宇间写满了酸辛和幸福。然而，盼到了大孙子上了班了，儿子还是不往回打一个电话，问一声平安！

    这时妈已八十三岁！

    暑假的时候，我自以为有功，给大哥的两个儿子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代替忙碌的父母回来看看奶奶，然而，我犯了个大错。

    那天，妈像个孩子似的幸福地围着孙子看来看去，满眼泪花；那天，妈像过年似的，倾其所有，做出最丰盛的饭菜，招待孙子；那天，她高兴得忘乎所以，逢人就讲“俺水回来了，看我来了。”

    可是，那天她的孙子却告诉她：以后别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妈光生气；那天，她的从几百里外回来的孙子竟没有叫一声奶；那天，爷爷奶奶将饭做好后，傻傻地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孙子回来吃！

    后来，才知道，他在邻居家里吃了饭后，竟自走了

    再后来，妈听邻居传说：他的孙子说，他爸也不会挣钱，只会给他妈生气，他们哥俩要打断他的腿，他吓跑了

    那一段时间，妈的眼泪再也干不了了。先是我四姐回去，妈哭了一场；再是我三姐回去，妈又哭；再是

    等我得知消息回去的时候，妈的泪也流得差不多了。那天，爹似乎有些高兴地说：你回来得好，你妈正准备叫你呢。我没有多言，心里满是痛，但是我们都没有再谈起那件事。临走的时候，我要给妈留些钱；妈把我拉到小屋搬出了床底下的一个用一块砖压着口儿的小坛子。在半坛黄豆的底下，妈拿出了一个灰灰的塑料膜包着的纸包。等妈抖抖索索地打开，里面竟是两千元钱！

    妈说：这是平时公家给补的地钱，还有你们回来时零零散散给我的钱，共攒了两千，你拿走，我以后动不了了再给我花。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潮润的眼神疑惑地看看父亲，父亲说：“拿着吧，拿走了，你妈就少了一块心病。”我这才知道，前段时间，妈有好几次夜里忽然难受，每每这时，她就强忍着，找找这儿、摸摸那儿，告诉父亲这儿有几百，那儿有几十，以防着万一她不行了，父亲也好找得到

    我可怜的老妈！

    你要让做女儿的心碎成片儿吗？

    我知道：妈让我存下的不是钱，那是对儿女的不放心啊！

    我不能做不孝子，我不能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抱恨苍天！

    我自作主张，给妈买回了一个疗程的康复心脏的中药，然后劝她坚持吃。

    中秋节前，二哥从南方回来了。二哥说：在外打工挣钱，心里不踏实，老想着父母的身体。二哥的话，让我们姊妹动容，也让父母重新找回了精神的支柱，找回了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力量。

    前几天，二嫂打电话催哥哥到广州去，说：媳妇没娶、房子没盖，让哥出去挣钱。起初我心里很不愿意。后来妈说：让他走吧，你嫂子一个人在那儿我也不放心。再说，盖房子、娶媳妇都是大事；我这一段身体好，没事的。我不再说什么，妈永远牵挂着她的儿子！

    为了安抚二老，我又回了趟老家，妈把她精心喂养的几只鸡都捉了起来，分给她的女儿、外孙儿，妈说：一家只有一只，尝尝，是我的心意！

    妈已经老得走不动了，站在路边儿，风儿掀动她的发丝和衣衫时，我看到的是浑浊无助的眼神，她的手腕已经细得像真正的麻杆了，一层长满了黑斑的老皮紧紧地贴在那几根裸露的血管上。秋风瑟瑟地吹，妈像极了路旁那棵在风中颤抖的枯蒿

    我们都不忍拿她的鸡。从小鸡雏到现在，四个多月啊，妈每天都要喂几次，数几次，几乎每一只鸡的每一根羽毛都留下过母亲双手的温度。那是母亲的心血啊。可是妈说：这一段村上不平和，我整夜地睡不好觉，拿走了，你们吃了，我心里就踏实了。

    我总觉得，妈一天天用心抚养的不是鸡，而是对儿女的寄托；妈一只只送出的不是鸡，是对儿女的希望啊！

    妈的心意，我们吃了，妈心里就踏实；可是，我们何时才能让妈不再担惊，何时才能让妈踏实呢？

    大哥啊，如果你在外面还好，就给妈打个电话吧，她真的好想你呀！

    做儿女的同龄人啊，如果你有白发高堂健在，请把这当做一种幸福，善待老人吧。当你有一天，不能痛痛快地大声叫妈的时候，那种苦痛的创伤又有谁能帮你舔舐、缝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