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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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大地上行走，被一块翘起的石板绊倒。他走回去，咒骂漫天，愤然将石板掀起，惊见几尾鱼儿如蟋蟀般猝然奔逃。石板下竟连接着汪洋，他感到他掀起的并非石板，而是一片橙皮，皮下果肉汁水旺盛。又感觉像是剥开一块皮肤，露出粉嫩的鲜肉。他将手刺入鲜肉，想要抓住深处游动的鱼儿，却搅得筋脉血管乱颤，像是别进去的针头可劲儿翻搅。他捡起块砖头，投进去，一朵水花绽放。他立在那里，中了魔似地脱光身上的衣服，从这方石板下钻入大海。他感到了某种回归和插入感。一团硕大的肉将他卷裹、搓揉。他承受着巨大的快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如一枚卷进蚌壳里的小石子，被蚌肉揉得溜光腻滑。他感到了潮汐的涌动，仿似娇喘，他身上逐渐长出鳞片、鱼鳍、腮和尾。

    他似一柄滑巧的刀在肌肉间游走，带着一身寒光。伤口绽开，又瞬间合拢，一种至广至大的绵力包蕴着他，像是一张巨手，他逃不出五指。太阳撒出金网，捞无数鱼影，那些深水处的鱼影东躲西藏，它们像鱼和水碰撞的回声，在深海大量繁衍，又大批死掉。它们的尸体在海底堆积成山，造成深海处庞大的黑暗。

    他不顾及他甩出的大量鱼影，他不顾它们的死活，他只顾在海中畅游，像是不负责任的家伙。很快，他便累了，鼻涕虫般地瘫在那里，这时海的腥气令他无法忍受，海呈现出巨大的躁动与不满，狂怒着摇撼。疾风将海面抓乱，歇斯底里地嘶叫。他忙拖着一身鳞甲，奋力爬上岸来，他的尾开始萎缩，鳞甲逐渐剥落，他又开始用鼻孔呼吸，海涛一把一把地朝他抓来，都被他一一躲过，最终海放弃了挣扎，平静下来。

    沙滩上布满了海涛遗弃的死鱼，太阳高照，死鱼开始腥臭，苍蝇蚊虫开始滋生，在死鱼上嗡隆炸响成一团。腥气如癌症肿瘤般疯狂生长，就要侵吞天地万物。他忙将死鱼一一开膛破肚，掏出五脏六腑，放净污血。生着一丛篝火，将死鱼烤得嘶嘶作响。烤鱼的香气渐渐将腥臭吞没，他不顾死鱼瞪视的鱼眼，大口地吞食，甚至将鱼眼挖出来，在嘴里砸成一颗颗圆小的硬球，用小瓶收集起来。他边吃烤鱼，边将吃剩的整鱼骨扔进海里，鱼骨像拉锁拉链般打开海面，婉转悠游，顺便梳理着大海纷乱的一撮绿毛。他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远处仍有人依次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