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何以管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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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周密

    九曲阑干六曲屏，翠窗罗薄护寒轻。空堂燕子归期误，吩咐梨花管月明。

    一直想跟爱人要一枚不华丽但是要落落大方、品相端正的钻戒，有6年了吧。从爱上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藏着这么个秘密，甚至有时候幻想着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私自”买了一枚回来，她心里乐不可支，眼里都盛不下那诡计得逞的得意，小小的心里开出了花朵。但是这一天似乎像世界末日一样的遥遥无期、难以企及。

    2010年的生日来了，她没有约着他一起哀悼她又失去的一岁华年而是短信给她说：“亲爱的，我要钻戒，很大很大的那种。”短信飞过去的时候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像她并不哀伤的脸庞——只是把困难和辛苦都咽在心底，酿啊酿啊，居然苦尽甘来地酿成了比蜜还甜的喜欢和坚持，那叮咚一声飞走的提示，告知了她雀跃的心他已然接收。实际上，她不是非要不可，只是众多的俗人中一个的她想要一个承诺罢了，她也明白那承诺甚至都不算什么，只是她那颗交给了他的心，在独自飞翔的时候想要一个能证明他在她身边、握在手里的信念。如果在春天来的时候他能陪她到春风里徜徉、在青光里歌唱，那么折一枝嫩柳也会让她感觉到欣喜，让她品尝到开怀与平淡之中的极致之美，她便更愿意一往情深地生死相许。但是没有春天也没有信息。她照常欢心地过完了值得纪念和值得好好珍惜的每一天，心里，更想要那一枚大大的钻戒。

    她觉得书和他一样是值得托付一生的，所以大多数时间她都沉浸在书的海洋和知识的世界里，那里有她心灵的庇护所、有她精神的休憩园，在那里她能找到n多个让她心平气和的理由，如果说淡定在别人那里是需要努力做到的话，她则天生就是个淡定而恬然的人——不争不抢、安分宁静。对衣饰和美丽没有过分的要求，但她很出众。她还是固执地藏着那个secret，工作和学习之余，她只爱去一个地方——金伯利钻石，看了又看，卖钻石的那女孩都换了好几个，她还是看了又看。每次都找那一款最简单大方、简洁利落的四爪圆钻，切面光整流畅，泛着隐约的幽光，戴在手上，对着店子里的藏不起任何秘密的白炽灯，张开那只宛如青葱般的玉手，透了明地白。她眯起眼睛，把五根手指岔开，看着从指缝里透过来的光亮，仿佛在审视她日复一日流走的青春和年岁。那女孩子说她戴着真漂亮，有恭维也有羡慕，她也这么觉得，但她只是看了又看。

    春情难遣时，她只着一袭单衣，大开着门窗，仰起潮红的小脸，随意地披了一背软厚的长发，就那么懒懒地立在风里，任凭花香袭来，缭绕了她满身的馥郁芳香，那颗芳心就不由地缱绻起来。和衣卧在床上，她把自己深深地陷在思绪里，飘飘荡荡地飞出了相思的围城，她和他的恋情或可倾城、或可倾国，只是一时的温存缠绵便换得她一生一世的等待与徘徊。窗外那一场郁郁葱葱的春事荼糜成了奢华，薄薄的清寒偶有来袭，抱紧双肩也无法抵御那瞬间来袭的彻骨，舍不得关上那风自由出入的敞窗，一枝嫩白的梨花娇俏地立在窗口，她只消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一抹芬芳，风儿调皮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把这幽香送进来。远处传来哒哒的响声，那不是她的归人，甚至连过客都许不是，只是她念想中的幻觉和恍惚。月光比水还柔软，它怎么想流向哪里就能去了哪里呢？她的小脑瓜倔强地想要“吩咐梨花管月明”却不知道一支海棠或可依旧，梨花待谢了春风却只能兀自飘零。她袅袅娜娜地出入厨房，仅用一味当归炖一份相思，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他在家里放了很多很多的钱，足够她给每个手指都戴上一枚价格不菲的、精美绝伦的钻戒，可那不是他的心，就像露丝的那颗海洋之心一样，不是心爱的人儿送来并亲手戴上的，就连一枚草环还不如。

    他给她买了，是她想要的那种，一个铂金的环和四爪的戒托，上面茕茕地独立着一颗大大的钻石，闪着幽幽地冷光，孤寂地华丽着，转动之间那些光芒就耀的她的眼睛生疼。不用问也知道价格很昂贵，她戴着正合适，那一只小手更显得玲珑剔透了，越发叫人怜爱。她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摘掉，清晨起来那玉一般青透的手指被箍出了一道印痕，手指有些麻胀，微痛，但她就觉着踏实了。再抱着书时，她会时不时地跑神去看那枚兀楞突出的钻戒，一颗石头罢了。

    她的安宁和静谧给他的除了安心之外还有野心，他知道她不争，他知道她豁达。他没有怎么样，他深爱着她，只是一潭温吞的水已经快要将他溺毙，他不翻起些涟漪就会缺氧而死，所以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不算错也不怎么有理，只是稍微折腾了一下，但他记得回家的路。

    茶馆距离咖啡馆只有一箭之地，实际上是比肩而居。她喜欢把一盏香气酽酽的清茶氤氲成冷清，沉浸在别人的悲欢离合里忘乎所以。都有些苦涩，可她就是不喜欢咖啡苦的那样来势汹汹。她那种钟灵毓秀的小女子，典雅之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传统之中透露出棱角，婉转又婉约，凌厉但不凌乱。所以，她隔着咖啡馆的窗户眯起眼睛看那一对痴缠的难解难分的男人女人。她的右手张开了贴在透明的玻璃上，那枚白亮的戒指突然就闪烁出了一片嘲弄的光芒，这礼物原来掩藏着这么不可告人的心虚。他用他的假意换得了她片刻的陶醉和他自己掩耳盗铃的得意，这戒指根本无法与她心里藏着的那些等待和思恋匹配。回家的路也许只剩下影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将错就错是一种能力。如果知道了错误，那么停下来就是正确。转身需要勇气，泪流在何时是一种智慧。一枝梨花春带雨，何以叫其管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