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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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醒来，静听雨声。时而倾盆，时而疏骤的夜雨，落在枝叶，嘀嗒作响；打在窗台，噼啪有声。风不时地扫过，雷在远处低吟。如此情景，在陆放翁，应有“夜阑卧听风雨声，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哀叹；在李清照，定有“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忧伤；在我，则串起了一些不连贯的记忆碎片。

    还记得七岁那年遭遇的那场惊魂的夜雨。半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夹着冰雹，铺天而至。屋顶的瓦被掀翻了、砸碎了，碎片落在床顶、落在地上，砰砰作响。我和哥哥钻进了母亲怀里，三个人蜷缩在湿透了的床角，在惊恐中熬到天亮。父亲闻讯从远方赶了回来。望着新盖不到一年的七间瓦房变成了一片狼藉，屋内的浊水映着明晃晃的太阳，一向坚强的他，铁青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凄凉。

    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父亲不得不经常外出奔波。那次，为了族内的公事，他去了一趟广东高州，还带上了我。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汽车。看着路边的树木和房屋飞快地向后倒退，好奇的我叽叽喳喳地问了个不停。对于高州的繁华，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了，但一口气数下那整齐地停在车站的二十一辆大巴车的经历，却让小伙伴们对我崇拜了很久。那也是我上高中之前见过的最大的“世面”了。

    父亲带着我在纵横交错的街区转了很久才找到那位远房亲戚的家。在他们家，我第一次看见了地板砖，第一次看到了煤气灶、电饭锅，第一次看上了彩色电视，第一次用上了热水器。那位慈祥的胖姨对我真好，吃晚饭时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向来酒不沾唇的父亲那天酩酊大醉。难道他也和我一样，是被这多这香的菜肴诱惑的吗？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远亲的儿子在几年前的一次游泳中出事了。他们一看见我，就想认我作干儿子。如果我父亲同意把我留在他们家，他们将会答应族里要他办的一切事情，并答应我父亲提出的任何要求。第二天，什么也不知道的我，高高兴兴地跟着父亲踏上了归程。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五岁。

    后来，经过全家人的努力，我们搬了家，住进了水泥楼房。狂风暴雨再也不能对我们构成威胁了。但我仍然祈祷，如果家乡也下起了夜雨，不要惊醒了我年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