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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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当我决定嫁给先生时，母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理由就是听说我未来的婆母是个厉害人物，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没日子过。对于母亲的疑虑，我哈哈大笑，从小到大，我还没怕过谁呢？一个老婆母，在我眼里岂不是小菜？再说，是和先生一块过日子，又不是与先生他妈朝夕相处，哪里就黑了天？

    结婚前的那个暑假，先生开玩笑说让我上他家去实习，好好地感受一下他的家人。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我那个准婆母，第一天对我微笑，第二天就拉下了脸，第三天为一点小事开始说东道西。成心给我个下马威。我呢，自然是虎落平川，心里有气，脸上还得装淑女。更让我看不惯的是婆母对别人丝毫不宽容的坏脾气，她好像在不停地发脾气，对老人对丈夫对女儿一点儿小事就能让她蹦起来大吵大叫，令人难以忍受！

    回单位后，忍不住露出不淑的一面，大讲婆母不近人情，怎么能对未来的儿媳如此不礼貌？笼络还来不及呢？先生听了大怒，摆出一幅摊牌的脸孔说，做不做她的儿媳是你的事，但请你不要对我的母亲飞短流长！真真气死我了！从那一刻起，我知道，在他们家我注定了没地位。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了有关婆母的过去。原来只知道先生的家是一个组合家庭，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多我一无所知的幸酸故事。婆母原本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憨厚勤劳的丈夫，三个乖巧可人的儿女，贫穷但温馨。先生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修筑本地最早的一所水电站的工地上不幸丧生。身后的那堵墙在一瞬间坍塌，婆母哭的死去活来，也无法找回曾经的幸福和希望。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地度日，没白天黑夜地干活，一年的工分仍然养活不了一家四口。绝望的婆母流着泪改嫁，在异地他乡重新开始另一种艰辛的生存。先生的继父曾是县一中的高材生，只因家贫辍学早婚，没想到雪上加霜，头婚的妻子体弱多病，终于丢下三个年幼的女儿独自西去。从此，一个大家庭，六个小孩子，每一张嘴都在等吃，每一双手都在要钱上学。那种日子远不是艰难可以形容的。婆母细嫩的皮肤慢慢地变的粗糙，婆母温柔的个性悄悄地变的暴躁。当年轻不见踪影的时侯，婆母也就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远近闻名的母老虎。

    是啊，能怪她吗？面对着嗷嗷待哺的嘴巴和空空如也的米缸她能不烦么？眼看着要债的人出出进进手里却没有一文钱支付她能不气么？耳闻着孩子们的哭叫再想想身后干不完的活儿她能不吵么？因为穷，因为是个组合家庭，因为先生和他的妹妹不是本地人，所以村里人有足够的理由欺负他们，讽刺、咒骂、殴打，甚至想将他们从村里赶回老家为了护住儿女，婆母能不与人大吵大闹像母老虎一样凶？先生说，很多次，当他被别人骑在身上享受拳头雨的时候，是母亲从天而降，揪住别人的衣领大打出手，虽然结果免不了一场大闹，但打过他的人再不敢来第二次。先生还说，当他看到母亲为了他们呕气哭泣，他就会在心里发誓要好好读书，离开伤心的村子，让母亲过上好时光。也许吧，就凭这些，我从来没有在先生面前说半个破字，关于婆母。我知道他的家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重于我，因为他们曾一同走过所有的苦难。

    如今，先生早已离开了留下无数忧伤的村庄，而婆母并没有被我们接出来，她说等她动不了的时候再来找我们。每年春节，我们都会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平时有机会也常回家看看。婆母的脾气依然暴躁，我却早已习惯。我习惯于一下车就走进厨房，习惯于听她拎拎掼掼，习惯于看她无缘无故地板脸

    2004年2月17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