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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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丁当，老马一怔。他自退休后，极少客人来访，尤其在这下午上班的时候。

    门闸拉开，怔上加怔。

    “啊，是添伯！”添伯虽是住在楼下单间，可从未来过——不，十多年分房子那会，他曾来过。

    “马局，有空吗？”

    老马记得清楚，那次添伯也是这样佝偻着站在门口唤他的，所不同者，是添伯脸上添了更多的网纹。

    “我已经退休了！”老马用身子挡着门口。

    “我知你退休了，才上来找你。”

    老马立时露出笑容：“稀客，稀客！请进来坐！”这是多日来的第一位来客，所以使他特别高兴。

    “也没什么事，”添伯一瞥豪华而空荡荡的大厅，满不在乎地说“我们的麻雀缺了一只脚，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遗憾的是老马从没摸过麻雀牌，那时候，他认为打麻雀便是赌钱呢。

    “我会下棋，”主人怕留不住他的稀客。

    于是，两位老同事鏖战起来，斗得难解难分，沉沉迷迷。“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他们已忘乎所以，忘了他们曾是一个局长一个木工，尤其是老马，一下子把多月来积聚的孤寂失落都赶跑了。

    “将军！”在棋局上人人平等，添伯无须给老首长什么情面。

    老马突然看到面对的竟不是其友，而是过去的木工，不由得一阵震颤。那是为分房子的事，添伯不满分给他楼梯底的单间，大吵大闹“将”了他一“军”本来，按人口、按平均居住面积，按工龄，104那一小套，添伯是受之无愧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使这位一锤定音的头号人物难改初衷，望着眼前这位难尝夙愿的残年风烛，老马内心不由涌起一股迟到了的疚愧和失效了的同情。

    “只要你经常来，我不怕盘盘被你‘将军’。老马捂着热辣辣的腮巴，不无感慨地说：“但是，添伯呀，那次分房子的事。我——”添伯打岔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现在住得很紧吗？”

    “‘大厦千间，夜眠八尺。’一个人，楼梯底也是足够了，再多也带不到‘大烟筒’去。”添伯满不在乎地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谢我？！”老马惊异的叫道。

    “若不是住房紧，我儿子也不会‘督’1到外面去，恐怕现在还是顶替我的木工位置呢。”

    老马被添伯这么一说，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不是笑添伯的“精神胜利法”而是笑添伯这种宽容豁达的确是世间稀有。

    “稀客，稀客！”他喃喃地说。

    而添伯是不会推敲马局所说的“稀客”含义的，倒说：“以后我多来跟你下棋，就不是稀客了！”

    注释1‘督’：即偷渡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