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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冷寒侵帐勾,残月上树梢
梦断锦闱空,愁眉佳人杳
端端一对小儿女,朝夕相处,缱绻柔情,进而痴恋痴狂模样,无一逃脱剑宗宴尘的眼睛。心下几分欣赏,却也焦忧万分。
草莽人生,本远离世俗那些个繁文缛节的俗礼,习武之人,男女之事,多顺应自然,也就更是如此。只是那一场早年的往事约定,令他高兴不起来了。
就是那次武林浩劫,他和西山楚狂为了更多无辜性命免于死难,二人联手力挫群魔,得势之后,二人结了义亲,并曾云:子嗣同延,子则兄弟,桂则金兰,性异,并蹄是也。
二十年往矣,彼此竟无鸿尺往来,只是宴尘心系此事久已。不想,前几日楚狂却意外来访,携子楚雄也一并如往。寒暄毕,楚狂隐隐托出姻缘一事。宴尘细观楚雄,模样倒也周正,只是言谈举止之间,颇为粗鄙且张狂,心下不悦,却碍于旧约,不好推脱。
漏夜过尽,宴尘看灯叹息,沉闷无声。宴娘不晓婚事,对镜花黄,娇羞不胜;子缨舞剑空院。宴尘长夜思量,竟白了鬓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的一切无可逃脱。宴娘噙了泪水,看这一场意外的婚事,也看子缨在旁侧的错愕黯然。
唢呐摧魂,声声怨,红妆自古多寡欢。宴娘在嫁娶的喜宴上看不到子缨,独自做了别人的新娘。那朱赤的大红,染了滴血的凄凉。
梅溪冷寒,子缨披发斩剑,形体枯槁,仰天引长啸,落英似雨下。
汴梁异梦,魂断牙床,凄绝一叹女红落高墙。
深宅如海,苦况凄凉,巾帻不抵晓寒霜。
一弯残月,两样景象。
陆:并蹄两散空嗟叹
帐迷人香离似雾,也是炉灰
酒醒不闻连理枝,谁共奴?
百草千花莲心苦,迟看日暮
一唱将离风兼雨,豆蔻香残柳。
余杭晚景,离人落荒,一角残檐藏阡陌。子缨拜离了师傅宴尘,落入三月烟花地的扬州,干起了杀人的行当。
酒盏千杯也,布衫不管。付钱杀人,这是余欢之后的消遣,亦是消散孤独的伎俩,从此余扬一带,多了个浪子模样的少年,追逐于风花雪月场所,专门刺杀那些个薄情寡义的纨绔情郎。
绵绵不绝秦淮河啊,尽处皆是女儿汤。风尘歌弦,膏腴泄散染无痕,何人话沧桑?!
一如往常,子缨披发散装入得画船,买酒千斗,一宿偷欢。仕女凭栏巧笑,声光凌乱,恹恹然有宴娘模样,子缨踏案而泣,黯然神伤。良久,揽女入怀,探胸秣酥,凄然而唉吟曰:宴娘。
时河房之外,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团扇轻纨,缓鬓倾髻,软媚可人,子缨恍若天际,竟不然自己,自然是一夜享欢。
午夜。曲倦灯残,星星自散。
谁曾想,就在半梦之际,子缨偶然遭遇了楚雄。后夜,但闻一声女子惊呼,子缨挺身而起,却见楚雄虏了一弱女子正欲强行入巷,衣衫败落,惨灯昏黄。
“呔,好也无耻!”说罢,手起剑落,楚雄连哀鸣一声未及,就做了子缨祭剑的野魂。
原来,这楚雄原本膏腴子弟,久陷烟花地,其父楚狂一世英雄,却不料有此逆子,然巴巴的求他上进,故此迎了宴尘的女儿做了媳妇,头几日,楚雄贪了宴娘美貌,倒也安生着呆在家中,只是一月许后,酥骨病又犯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终日里不着家。
可怜宴娘夜夜里日日里的苦劝,换来的,却是轻骂重打,却毫无见效。今日碰到子缨,也算是他前世的应果了。
事毕,子缨割下楚雄的首级,以布禳之,且修书一封,言明事情原委,一并送入楚府。宴娘闻之大恫,昏厥几次,复悠悠醒转过来。
百祭日,宴娘一袭素衣短装打扮,跨上青锋剑向公公辞行,跪拜泣曰:“夫虽不肖不孝,但总归与我夫妻一场,今他遭我师哥子缨射杀,我当为之报仇,不然,无颜立足楚门。”楚狂深知儿子过错在先,本不必至此,只是看宴娘毅然决然模样,又不忍伤了她的心,就黯然不语,算是默许。
烟尘绝驿站,一袭劲妆女子打官道疾驰飞奔而去。
“子缨哥哥,因为爱你,所以要杀你,也因为恨你,所以要杀你,你等着我!”
一滴清泪顺从清瘦的面颊滑落,掉入烟尘里。
柒:把酒话盏窗帘卷
千里孤影同皓月,晓灯吹残还呜咽。
坠欢不忍说,永生离别
风荡春云罗衫薄,啼鹃花且落
细雨檐下,空忆灯芯酌。
走过了几重山水,不知道,宴娘在这样盲目的追寻里,忘记了原来的初衷里的细节,只是觉得她余下的生命里,要找到子缨,将他的头颅割下来,带回楚家。
悦来客栈,冷月无星,车水马龙繁华几时方可休。
子缨一如往常般的左拥美人,右把酒盏,大快朵颐,大笑无忌。
窗外宴娘屏息,细观阁楼里的物事。依然俊朗的子缨,面容却有几分颠沛流离的苦色,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模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知。宴娘禁不住微微轻叹了一声。
“窗外所在何人?请进屋说话!”子缨琅琅的声音。
宴娘撩开帘子款款走入房中,脸色铁青。
“你?你!--宴娘!”子缨错愕,急急推开怀里的仕女,欲起,复又坐下,冷冷说
“你--,来杀我的吧!?”说罢,一把搂过仕女,一阵搓揉,就直愣愣的在宴娘的眼前。一场伤心游戏。
“知道就好,拿命来吧!”宴娘有些羞怯,又气急道。说罢一招玉女拂袖,剑气逼人,趋近身来,子缨也不慌张,轻轻一侧身,躲过此招。
宴娘怒,复回转青锋剑一刺,岂料这次子缨竟不回避,也不抵挡,宴娘意料不及,直刺刺没入子缨前胸约一尺深。好在宴娘力度不是很大,不然,子缨已然命归黄泉。
“你--,为什么不还手?!”宴娘的泪潸然而下。这个她曾深爱过的男人,面对她的剑,竟然不避不让。
“何以你不杀了我?你有机会的”子缨望住宴娘,她还是这么漂亮,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是往日里的模样了,自己本身成了人所不齿的杀手,而宴娘,则在深宅大院里耗费了自己无谓的青春,一切,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说罢,眼睛里也流出泪来。小窗下的烛火红彤彤的,温暖且美好。
作为一个杀手,或者剑客,是要以兵刃对话的,但是这个晚上,子缨让他的蓝邪剑静静地躺在剑鞘里。
溢出的血迹,象一朵娇艳的桃花似的,潆泽了子缨的蓝衫。
宴娘气急得顿足,象一只黑鸟一样,倏然从窗户口一跃而出,融进了茫茫黑夜里。不久,宴娘复又回来,眼睛红肿如桃,几乎是以哀怨的口气说:
“子缨,你要记得,下回我还是会来杀你的,只是你要记得还手。”
如是往复,两年来,子缨仿佛是入了一个梦魇了。
是啊,一个梦啊,害怕一切存在的不是梦,因为游戏总是太美好,又害怕一切真的就是梦,梦里的宴娘可以温柔着娇嗔,可以一剑一剑刺伤自己的胸膛,可以在胸口开出美丽的桃花,只是在梦里的宴娘,会不会是真正的模样呢?
噌的一下,子缨拔出蓝邪剑,挑去窗下的灯芯。没有烛火的小窗,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