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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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崎岖幽深的小路，一面直到庙里，另一头便牵着我家。

    小时候觉得这小路也不是很拥挤的，毕竟那时候没这些车来车往。每天从太阳刚刚起来，到黄昏大人们唤着名字，中间仅仅隔着一缕炊烟，就都是孩子们的嬉笑。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个。尤其夏天时候，更是鞋子都不用穿的，就在破破烂烂的石头路上跑，直叫个自在。

    不过，万事总得有个特殊。每逢初一和十五，老人照例要拉我去寺庙“祈福”自然，是绝对不肯我光脚的，对神明是大不敬。毕竟幼年，对这类地方挺感兴趣，虽然并不了解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儿。印象还算深的就是寺门的几枝桃花，像是怀抱着前来上香的善人。风偶有戏意，适逢夏日时桃花确也开得倦了，就散落一地，待扫地僧采摘。

    浪潮般的香客不会是什么阻隔，每次都很顺利地抵达大雄宝殿。看看大佛慈祥的微笑，我胡乱磕了头，就又回到凡尘。回家，脱鞋，又是我们占领了小路。

    那时候，寺宇含香，小路阡阡，一地落花。

    后来，上小学了，便搬了出去，到了真正意义的城市里面。我不知道，原来这里曾经只是更多的小路。顿时眼睛迷乱了，林立的楼群，大路的川流不息。在晚上，更显繁华，五光十色几乎教人忘却了地点，不知所住。而家住在主干道边上的五楼，我便有了别样的视角。虽然有憾不能随意到街上，可想想也释然，我总不至于在这路上跑啊。

    校园生活更是我没有体验过的。花草楼下，风过耳旁。书包穿梭在家与教室，算着加减乘除，唱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这样过着初入校园的懵懂年华。年事一增，就开始懂些世界，小城也进行了旧城改造。那过去的小城，已经远去，消逝在昨夜的星光，却不再看到，倒也真有些惋惜了。

    再见到小路是那年的六月十九。因为是观自在菩萨的出道日，即使我上学了，即使外面还有点雨，还是被要求去烧香。到了离寺不远，才发现这里其实还未大改，只是门口多了一些桃树。现在又是青光老去的时候，飞花破梦，微雨江湖，再到古寺清净之处，焚香听雨，也不失为很好的出行。

    诵经声音是许久未闻的，我自然还是听不懂。不过，知道那份安宁的感觉就好，每年的祈福，原来都溶在每一天的阳光，那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又住在这么美好的世界，还求什么呢？

    那时候，寺宇远城，路回旧时，花满雨下。

    更大了，学了更多的东西，对一切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每天坐在车子后面，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叹起了城市的喧嚣。我渴望宁静，于是有了旷世的寂寞。这不知不觉中来的惆怅，便是青春期。

    我第一次拒绝去烧香，我又不是信徒？不是吗？然而生活是缺少美的，乌鸦乱飞，夜空撕成了碎片。初中的夏夜，听听桃花朵朵开，背着桃花源记，大梦一过，早晨飘到路上，去最讨厌的学校。

    那时候，寺只虚妄，路何漫漫，花且梦藏。

    人也不是永远都能只解欢愉不解愁。怀着我眼中的世界，我成了一名时评员对着世间的现象，一笔以衡，恍有了鲁迅先生的感觉。当然，那是自我感觉良好。

    在旧城改造未能拂到的小路，是回忆。在新城的大路边上的楼中，则思绪万千了。在唱了太多红歌，喊了许多口号。不拜佛了，可佛教也说，遵守国王法，不违毗尼行。爱国？要说吗？然而深夜里，数着渐渐寥落、小时候没有数清的星斗。我写着一篇关于建党九十周年的文章。

    没看到的不敢妄言，粗观史书，只觉得中国人民一共只在建国与土改，还有改革开放真正喊过三次万岁。而如今，没有了那么大的挫折，要让人们真喊万岁太难。不过，中国前面的就是一条大路，还得一步步地走。

    现在啊，寺纳于心，路还遥远，花香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