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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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远的朋友突然亲密了起来，平常的亲戚突然热情了起来，淡漠的邻居突然客气了起来，因为你有了钱。钱这个金光灿灿的好东西使你身价陡涨、威信猛增，使你说话有了气势，举动有了份量。也许是在刹那间，羡慕的、嫉妒的、不服气的、垂涎欲滴的以及五体投地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你的身上，使你越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你穿上了名牌，开始往头发上擦摩丝，也开始目空一切地看世界。你常常得意忘形地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地传播你的生意经，潦倒时的卑琐都变成了腰粗体肥的阔气。远远望去，你黄瘦的猴脸上如今已是一片红光。

    你买了一栋住宅，屋内铺了地毯，顶上安了空调，要凉可凉，要暖可暖，舒服惬意至极。满屋都是高档商品，印着外文的进口电器和雕着花纹的古典家具占据了屋子的绝大部分空间，使你只能活动在小小一片天地里。日子久了，你那点有限的思维便退化得越发简单，差不多只剩了酒足饭饱的一点可怜想象。

    每天你都无所事事。无所事事之后，你就用大量的时间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且把自己的头发梳得油光、皮鞋擦得贼亮，一本正经地维持着自己的高贵形象。

    为防小偷，还得养条狼狗。每天，你用吃剩的鸡鸭鱼肉把它喂得膘肥体壮。朋友却越来越少，小时穿着连裆裤、拖着长鼻涕与你一起玩解放军抓特务的二狗三娃再没上过门。经常来的是些狐朋狗友，吃饱喝足就扬长而去。剩下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只能靠千篇一律的武打片、要死要活的卡拉ok度过漫漫长夜。

    以前从不用正眼看你的三亲六戚却不约而同地找上了门来，亲戚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钱。你如今都富得冒油了，千把块钱算什么呀，九牛一毛嘛！你无话可说。

    儿子已经上了三年级，你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人身安全，你怕别人绑架了他，再来十万八万地敲诈你。虽然学校离家只有两百多米，你的心却总是悬着，直到儿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你才能把胸腔间的那块石头放下。儿子挺聪明，学习却不行，常常花钱雇班长或者学习委员帮他做作业，轻轻松松地渡过一天又一天。你无可奈何，因为儿子的作业你几乎都不会做。你只能想，谁叫儿子他爸我有几文钱呢？

    钱多了，眼光也就变得今非昔比，对曾经风雨同舟的老婆你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其貌不扬。你就无理由地制造事端，在妻子的啜泣声中，你出门而去，去的常是酒吧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你感到有太多的压抑，只有神经质的嘶吼和酒精的麻醉才能渲泄掉你的空虚。

    当你醉眼朦胧地回到家里时，妻子已经回娘家了，只有一个踩满脚印的枕头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偌大的一栋楼里，凄清无处不在地弥漫着，你歪倒在床上，眼泪就下雨似地落了下来。于是，第二天，你对我说，这日子，没钱时还好过些。我觉得很难理解，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