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重提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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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钟的空闲切磋球技，据说那天炮哥又拉了肚子，本来昌盛想和他探讨一下一杆进六洞的秘诀，眼下倒数第二排就剩下光秃秃的昌盛了，于是大家也亲切的看了看昌盛，所以昌盛就特别想听程老师讲课，万万料不到程老师会往事重提，昌盛怎么都感觉程老师在含沙射影的针对他，昌盛很委屈，他破天荒的擦了一次黑板，可程老师没有头晕发烧啊，昌盛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越发想念起炮哥，只有炮哥了解他，他和炮哥都是有志向的，一杆进八洞是炮哥的年终目标，一手摸四个王是昌盛的奋斗方向，昌盛的志向不被程老师理解，要知道他是昌盛学习生涯中遇到的最年轻最另类的班主任，但他伤害了昌盛要做好学生的自尊，以后程劳师的课堂上炮哥偶尔会来，但那个座位上再也没有见过昌盛。

    昌盛在程老师的眼皮底下蒸发了吗？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因为期末考试上木头的表现抢了昌盛的风头，也打消了我们试图想起昌盛的念头。昌盛是一个很有型的学生，在一次晚会上昌盛就露了一手旋风霹雳舞，惹的小女生尖叫不已。但昌盛的酷和程老师的另类风格不同，他们都喜欢休闲夹克，昌盛是浅黄色的，程老师是淡灰色的，所以我们在课堂上用不着将目光从程老师到昌盛身上转来转去，昌盛的毛发淡黄微卷，脸上的胡须让人想起童安格，程老师一头黑发油光水亮一丝不苟的笔挺着，就像风头正盛的黎天王，这就形成了他们质的差异：看见昌盛，他的冷峻孤傲就像杂乱灌木中冒出的一泡屎，让人揣摩屎的下面是不是一个陷阱；面对程老师，他的冰霜坚毅就像群山环抱中流淌的一条溪，让人神往溪的源头应该有一汪清泓。我没有羞辱昌盛的意图，只是强调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要知道能让人联想起程老师的，本身就是一种深度。

    昌盛没有考取人大当代文学的研究生，因为他从不去打听人大还有当代文学的研究生，他害怕被录取，那样他可能在异乡的北京的人大的校园的小路上遭遇程老师，他害怕程老师往事重提。没有人听过昌盛要考研，也没人见过昌盛正儿八经地上完几堂课，只有期末考试前昌盛才会频繁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但这也比炮哥强多了，炮哥会一边抓着你的复习资料，一边喋喋不休地向你传授台球经，要知道广告班有几个人能握正球杆呢。昌盛冷静得多，你会很快忘记他向你借过笔记本，像昌盛这样的好学生却不能顺利完成学业，在论文答辩的那天，余老师诧异地盯了昌盛30秒，台上的昌盛正踌躇满志地陈述论文要点，余老师感到受了欺骗，两年来没打几个照面的家伙竟敢若无其事地站在台上，连起码的羞愧也看不到，昌盛做梦都没想到快毕业了还要尝尝补考的滋味。一年半后昌盛还是深情地谈到了余老师：今年春节说什么也要看看余老师，请他喝喝酒，是他让我明白了，读大学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昌盛毕业了，尽管他的毕业论文打了个盹，尽管他的cet4最终只有52分，但这不影响他和吴传喜校长握握手，再笑容可掬地接过“文学学士”学位证书。和蔼可亲的吴校长也没料到眼前的这位门生在英语四级上浴血奋战了六个回合也无功而返，昌盛不会介意能否毕业，他是做大事的，实习那阵，别人忙着联系单位，希望在实习鉴定上盖个公章装装门面，他无所顾忌来广州下深圳搞起了服装买卖，这一点昌盛是不是另有苦衷呢？但他不应该只停留在倒卖的层次上，他完全可以玩服装设计，他的身材和气质透露出与身俱来的时尚，没有人不推崇他对潮流的嗅觉。

    事实上，倒卖服装的确不是他的专业，即便在遍地是黄金的深穗都市，一个夏季没完昌盛就亏了三五千，第一桶金没掘到。可昌盛不这么想，因为他深刻地领会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毕业后昌盛坚持南下基层，人们憧憬奥美麦肯时，他正拍着桌子怒斥全艺广告的老板，不为别的，老板三番两次指责他撰写的文案语法不通，却拿不出更好的建议，昌盛体谅自己为这个文案加了两个通宵，而老板分明在怀疑他的“文学学士”学位，换言之，老板在质疑湖北大学的教学水准。昌盛不能容忍，当初程班主任指桑骂槐，昌盛景仰程老师的另类也就罢了，况且母校也待他不薄啊，他没有理由不维护母校的尊严。老板没想到做事稳健的昌盛会拍案而起，还敢来一句：吊你的唏嗨，我不铞你！直到这一刻，老板才后悔，他发现昌盛是一个很有深度的人，他们可以平心静气探讨语法的症结所在，但他没有勇气承认自己误解了这个语法，所以他只能看着昌盛大摇大摆地摔门而去。

    昌盛为什么又选择了来八方，这一点更让我匪夷所思，他明知道八方会工资扣税、节假自费、奖金白搭、转正无期的，他说他“为了理想”狗屁不通，他的理想是进企业当当策划总监，或者客串个广告部主任什么的，为什么要把精力耗费在推拉摇移上呢？学习摄像那阵，昌盛对镜头运用的技巧就作了深入的研究，曾一度聚焦了21个女生的屁股，当然还有屁股后面的另类书包。但这不影响他做大事，昌盛在八方的作用与日俱增，尤其在他穿上了一套招牌的灰白西装后，他的潜在价值就显露无遗了，他可以陪老板见客户，他不用说话，只要一脸和蔼地打三个哈哈，客户就情绪高涨，什么广告也能做。而且昌盛的宽容大度也有效地化解了他和老板的隐性冲突。一次陪老板上河源电视台谈协作事宜，昌盛的着装和仪态再一次博得了对方的信任，事情朝着预期方向发展，当晚他们盛情难却地被安排在四星级宾馆休息，还招来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老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昌盛很羞涩地接受了半个钟点的按摩，掏出一百元然后背着相机逛开了，当他回到宾馆时，发现房门虚掩，老板正和一妙龄女子亲密狎语。昌盛情急生智，一拍脑门：哎呀，我把包忘了！不待老板反应过来昌盛已溜开了，昌盛知道老板那一夜又额外消费了300元。昌盛很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推拉摇移，此情此景，老板是不会介意他也公费个300元的。

    昌盛的雍容大度被深入地贯彻到衣食住行上，他面不改色地在白菜卖到1。3元斤的地段住二房一厅（其时白菜的价格已贱卖到0。5元斤），每天一包15元的香烟吞云吐雾，搞得一室乌烟瘴气，老板忍无可忍遂三申五令：凡在室内吸烟、经检举发现课税30元！工友们当然知道这30元是掉入了老板的腰包，但觉得昌盛这家伙抽烟的作风太猖狂，很有点目中无人，不趁机放他一把血，还不无法无天了。昌盛惊恐大家萌发了不良意图，他也想戒烟，可一坠云雾就身不由己了。昌盛的烟还是在一天一天在抽，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茅厕里一边叫唤一边吐出美妙的烟圈：兄弟，帮个忙，顾着抽烟，忘了拿纸！昌盛真是无可救药了，一顿早饭低至3元，其时他可以吃的丰盛一点，只要他每月少抽两包烟。唯一让人钦佩的是他风雨无阻地挤一元钱的546次公交车，否则他除了转车就是tax，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敢凑上去和昌盛搭讪几句，而不至于对生活太悲观。

    昌盛的高贵神圣更精妙地体现在他对撰写策划书的深刻见解，最露脸的一次，他一天完成了三份优秀的策划书，昌盛教导我们：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做不了的事，凡事皆在人为嘛！如果你有幸瞻仰他撰写的策划书，逐一摆开，翻到前言，最后一句赫然都是“将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昌盛喜欢“事半功倍”因为那样简单明了。老板腆着大肚皮过来敲了敲桌子：昌盛，写一份关于“林迪药业”的市场推广企划案！昌盛很敬业的拿出笔和纸然后陷入了思考，通常昌盛是不向老板索要关于林迪药业的资料，昌盛不想浪费口水，老板除了“林迪药业”四个字就一无所知了，最重要的是昌盛认为那根本用不上，就在昌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又电光火石般地想起三天前自己做过关于“固本止咳胶囊”的策划书，所以我们看到：老板回到办公室还没喝上两口茶，昌盛就后脚跟进递上了一份装祯精美的林迪药业市场推广企划案，老板有些不悦，昌盛不应该这么快就完成了，策划书倒是写的有榜有眼，但如果昌盛无所事事了，老板就要绞尽脑汁地为他安排点活。

    所以当昌盛前脚迈出老板就后脚跟进，他要出去联系新客户，这样昌盛第二天才不会时而抽烟时而品茶，进进出出穿梭个没完。

    昌盛肩负着八方的兴衰荣辱。他是经理助理，陪老板见客户；他是策划大师，完成了一摞烙上了“事半功倍”印记的推广书；他是创作总监，需要时来一句“娇艳迷人，高贵典雅”；他是活动金库，逢老板外出昌盛会从钱包里甩出两三张缓解经费紧张。事实上，昌盛什么都不是，他的名片就是光秃秃的“李昌盛”尽管昌盛在八方不可或缺，他的日子过的并不顺心，尤其痛恨老板的薄情寡恩，昌盛加加班若无其事，出粮时七减八扣，外出谈判不容分说拉上就走，请客吃饭除了米粉就是快餐，要知道昌盛在吃喝上是有严格的标准的。所以往后每到老板有外出征兆时，昌盛会不失时机抓了一把纸往卫生间窜，我不知道昌盛长此下去会不会得痔疮，或者患上意识性大便症。

    我到八方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倒不是说我取代了昌盛的位置，连一身像样衣服也穿不上的家伙是不适合谈客户的，而且在抛头露面上我天生具备了敏感与羞怯，我宁愿自己一声不吭的埋在书桌上，即便如此的不显山不露水，也还是不能逃脱老板的慧眼，老板是确切的知道我是不苟言辞的，当初来八方投石问路，我就很低调告诉老板：我只想做点实事！言语很恳切，想做点实事？老板为我的诚实感动了吧，反正那天面试的顺利让我感动的想哭，为什么世界在不经意的瞬间变的如此美好啊。

    我陪老板去了深圳，不，是我们五人，连司机，气势很壮观，我神圣的发觉自己也能做大事了，可老板不这么看，他认为我破坏了公司的形象。走进电梯后，他一边将新买来的衬衣往皮带里扎，一边评价我：一个小流氓！我没有介意老板在大家的面前贬低我，因为他扎衣服的表情很吃力，动作也很业余。老板明知道我的不修边幅，甚至有点邋遢，可他还是把我带来深圳，干啥呢，找群众演员么，大街上随便捞一个也比我来的专业啊，老板是可怜我：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唉！其实我对深圳是没有梦想的，我想去北京，那里有万里长城，可老板的客户除了深圳就是东莞，老板也是出于无奈。我想，他也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南征北突，全国江山一片红，可他的器材也患上了“橘生淮南”的症候，所以他决意要在岭南出人头地。

    老板让我来深圳，可能对我的智慧深信不疑，他觉得一个把文案写的漫天飞的，不应该在谈判席上无所事事。我的表现令老板气急败坏，我明明第一个知道抽水马桶出了故障，却默默不语，客户总裁然后发现了，他不能坐视不理的，为此他东走西窜忙活了一大阵，侃侃而谈的老板被耽误了半个时辰的思绪。老板很慌乱，所以当客户总裁重新落座时，老板显得结结巴巴语不成调。客户总裁依旧和颜悦色，但我们都看得出客户总裁很不满意老板的说辞，协议的签署工作被搁浅了。自那次后，老板见客户的次数每况愈下，昌盛也用不着整天埋头搞事半功倍了。昌盛也怀念上了写策划，他相信我能够得心应手地帮他解决“前言”我的前言里没有事半功倍，只有皆大欢喜。昌盛认为事半功倍好，老板也觉得“皆大欢喜”不够庄重。慢慢的我也感染上了事半功倍，所以每次昌盛拿走我写好的前言时，只关注篇尾有没有事半功倍，当老板也欣然地揣着事半功倍去见客户后，我和昌盛就拥有了一个心情愉快的下午，喝喝茶，拉拉呱，我们就聊起了大学时代的同学，我会由衷感叹昌盛是广告班最有味道的男生。昌盛就坐在我对面，这是很危险的距离，但我说这番话时很恰当地把握了节奏和语调，并令人信服地举出了他的另类之处。

    昌盛谦逊地笑了，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深信不疑，昌盛若有所思：昨晚我很想上同学录，没想到关闭了，现在没人交钱了，要憋死一群猴子。万里这家伙，简直把同学录搞成了自己的专栏，他第一个有理由缴费的。

    在qq上三言两语就把人吓飞的昌盛，在同学录上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呢？我会慢慢遗忘昌盛有过上同学录的冲动，他是想说自己是做大事的人，或者申明自己是广告班最有魅力的男生，或者给大家讲讲事半功倍的来由。没有人知道，昌盛不喜欢往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