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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
雪迟迟不来，延误了季节的深入
进而质疑其真实性。
不管你是否承认，你都一直捧着心上的石头
等待一场雪的降落。
经验主义的我们，被告知：雪总在冬天发生
譬如一场暴动，或者一场电影
以流言或海报的形式提前显形。
冬天的雪，一个虚弱的传言，未被证实
就流失了。仿佛从未发生。
我们将逐渐习惯暖冬，空中流浪的水
迷路的河流，无法遭遇冷锋，被削成锐利迅疾的箭簇；
无法像一群多年漂泊的人，最终回到故土。
所以，你将看到，冬天的深处有人走动
一些人举起弹弓，向流言射击；
一些人等不到电影开场，就撕去沿街张贴的海报。
消息：初雪昨夜降临
借由一个短信
获悉初雪即将来临。
这个公开的秘密，被贴上想像的鸡毛
在手指与手指之间快速传递。
准备好应对风雪的衣帽、口罩、防滑靴
甚至准备好扫帚和儿童雪橇。
这多像是一场幸福的阴谋！
夜晚，许多灯醒着，静待一场大雪自由降落。
清晨，推开的窗并未能迎合想像
似乎，雪只在大河报a12版来过。
荒诞，在一场大雪之后
在一场大雪之后，卡夫卡和老鼠一起
躲在洞中，啃啃黑面包，啃啃书本
啃啃指头或趾头。
他一生未曾目睹诗意的雪花飞舞
所以，他不敢写诗，为黑暗困扰。
地穴中的温度要高于地表，暖暖的
足以让他和它保持害羞。
在一场大雪之后，屠格涅夫，在他的庄园
守着熊熊的炉火，喝伏特加，擦拭猎枪
计划在夜晚潜入林中，为他的猎人日记
续写新的一章。他完全可以把想像之力
注入尖锐的弹头，完成一次射击
对着脑海中反复倒地的兔子，大声说：perfect！
兴奋，使他忘记自己根本不懂英文。
在一场大雪之后，杜甫再问刘十九：能饮一杯无？
这个慢性肠胃炎患者，长期无节制的诗酒生活
损害了他的消化系统。他贪恋清冽的新酒
无视医嘱，更不在乎大雪早已经过唐朝。
在一场大雪之后，我们举着欢乐的旗帜走上街头
看洁白给世界带来新的肮脏。夜晚因此来得缓慢
白色，成为比黑更黑的黑暗。
怀念一场大雪
如果怀念一场大雪，我完全可以
退回到1986年的冬天。
堂屋地上的火塘还在燃烧，树疙瘩冒着火焰。
我姥爷还坐在火塘边，喝甜米酒，打呼噜
他的记忆和袜底一起被火烤糊；
他的猎枪挂在墙上，枪膛被暴脾气的火药填满。
如果怀念一场大雪，我完全可以
退回到1986年的冬天。
村庄在地图上，不过是一块灰色的旧疤痕。
一盏昏暗的马灯，照亮冬天；
星光在树梢上静止，沟塘的冰面
偶尔发出骨节炸裂的响声。
大雪就在此时降临。
我姥爷的猎枪刚刚举起，夜空中
一只大鸟被子弹击中，大片的羽毛落下
给村庄披上新妆，给麦子盖上被褥。
我只不过是个孩子，穿着花棉袄
二十年后，还翻滚在村庄的雪地上。
2005-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