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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梦境。他再也不敢睡去,只恐梦见她的眼睛。
这是最悲惨的结局。
当我意识到故事的结尾已经在故事的开始潜伏,我忽然生出了一股勇气。我想,至少,我会乘着一列迟到的火车,靠近她,在近处,让自己更深地陷入她的眼睛。于是,在某一个细雨的黄昏,我抵达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呼伦贝尔。小站没有接站的人群和欢呼声。我在一只硕大的旅行包的陪伴下走完了“距离”这段路程。
夜色中,她的窗口,向我靠近
渐渐靠近,我清晰地听见她的呼吸。我对着呼伦贝尔的夜空,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pk鱼,一尾自由的鱼,我终于走近了你。
在距她家尽可能近的地方,我选择了一所出租屋,做为我的居处。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这个城市,也终将是它千万个过客中的一个。但我渐渐放弃了陌生,因为,pk鱼,她离我更近了。
那是一所窄小晦暗的旧房子,有着明显的苏式风格,厚实的墙壁,双层的落地窗,阴暗的阁楼。我来不及洗去漫长的旅途在我的身上落下的积尘,急匆匆地登上阁楼,在那扇窗子前,我把目光像一只触手伸出去。我看见了什么?
已经是夜晚了,她卧室的窗子仍朝南开着,冷空气无声地进入。窗台上,向日葵灿烂地开着金黄。一双白色的拖鞋安静地趴在地板上。她背对着窗子,弯腰、踢腿、小跳、大跳做着每晚必做的功课。然后,她穿上等待的白拖鞋,走出房间,走出我的视线。
我被巨大的幸福击中,忘记了幸福之后往往潜伏着更为巨大的痛苦。我知道,在看到她的那一旋,我的心已经走上幸福的旅程。当她再次走进我的视线,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她用一块柔软的毛巾擦拭着,月光下,光洁的额头像一块冰凉的石头,有着温润的颜色;她如黛的双眉微微上挑,成为一种飞翔的姿势。我看到她纤弱的手指抚过小巧的鼻子,抚过脸颊上的一抹羞红——那朵晚霞般的红晕,是否是因为想起了某一个呼唤着她的姓名的人?她有修长的脖颈,一枚家传的银戒,拖着长长的链子,垂落在她的胸口。
我抓起我的相机,用巨大的长焦镜头,接近与她之间的距离。pk鱼,这一刻,她是我的pk鱼。我能够从镜头微弱的光线里分辨出她呼吸的热度,慢慢地穿过夜色,浸染过来,直到爬上我的皮肤,像一根藤蔓,沿着我的手臂,沿着我的呼吸,进入我灵魂的深处,迅速地生长着,在我的血液里,生长出一片葱绿,遮盖了我的呼吸。
pk鱼的幸福生活
pk鱼的幸福生活,从一只打翻在地的闹钟开始。
清晨,我注视着她睡梦中的眼睛。我看到: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薄薄的寂静/几滴鸟鸣从树叶间滑落,浸湿了早晨/我的pk鱼,她还没有准备好醒来,躲在自己的睫毛后面耍赖/她拉紧被子,唇角倔强的线条,偶尔流出一些呓语/妈妈第三遍敲门。厨房里的煎蛋发出欢叫她沮丧地苏醒。毛毛熊在她的摔打下顽强地保持憨笑/一杯牛奶装满了清晨的颜色/她打开眼睛,把自己放进去,又缓缓合起
就在这个时刻,透过阁楼上那扇窄小的窗子,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澄澈透明。我仿佛在目睹一个婴儿的诞生,她带着阳光的颜色,在清晨,像一枚干净的叶子,飘起来。
注视她的生活,成为我生活的一个部分。每天早晨,从她步出楼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用我的长焦镜头跟随着她的轻盈。我看到,她在通往单位的路上,一路匆匆。她走过街道的转角,在妈妈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偷眼四顾张望,然后,像一头迅捷的小鹿,轻轻地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越过单位与家属院之间的那堵砖墙。当她重新整理好因跳跃而弄乱的衣服和头发,她的神情变得庄重起来,她带着点高傲和冷漠的眼神重新回复到另一个自我,矜持地向路过的每一个人礼节性地点头。只有当她路过一朵花的时候,她的眼神才会倏忽闪现出一抹温柔。她走进电视台高大的楼门,消失的身影,令我的长焦镜头瞬间变得冰冷。
房子里突然变得安静。我沮丧地停留在窗前,呆立了一刻钟。之后,我返身走下阁楼,给自己尖叫的胃弄了一点食物,然后坐下来,开始翻看当天的报纸。我想我要找一份工作,以便能够长久地驻留。之后,我戴上假发套,粘上两撇夸张的胡子,出门,下楼,在街角的花店里,向那个小姑娘订下一月的花束——每天都是不同的花,有着不同的形状和颜色。我交足了订金,并且留下pk鱼的地址。我叮嘱小姑娘,赶在每天清晨草尖上的露水消失之前,送达她的手中。我还叮嘱她,这些花中不能出现玫瑰的火红。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我,却终于没有问出什么。
之后的日子里,我并没能找到理想的工作。为了生活,我开始用文字来换取每天的粮食。我违心地写下许多小豆腐块儿文章,其中不爱媚俗和矫情、造作。然后,我把它们疯狂地投入,等待一张张薄薄的稿费单子,在街角的邮局,替换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票子,转身将它们交给楼下杂货店的老板娘。
用我的长焦镜头,陪伴pk鱼第一天的日子,成为我生活的中心。我的摄影水平很快地提升。每个夜晚,我将那些照片仔细地翻检,小心地在旁边写下一个个诗句,每一次词语的撞击都是我灵魂的交响。在这些日子里,我再没打开过我的qq,以往常去的论坛也只是偶尔潜伏,看看她留下的那些字迹,体味她的心情。起初,她为我突然的失踪感到吃惊,既而感到伤心和落寞。慢慢地,她淡忘了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他有他的生活,不是么?也许,他结婚了吧,有了自己的生活。她这样想,眼睛里掠过一丝神伤,转瞬间就又充满了阳光。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条擦肩而过的鱼,都会记住对方的姓名。海这么大,天这么高,有许多的鱼变成了飞鸟,飞离水域,也有许多的鱼还是鱼,潜入水底。她有什么理由永远地去看顾着一次相遇呢?总之,她的生活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照样唱歌,照样跳舞,照样录制广播,照样写诗,激情地面对生活。她还是照样失眠,为过去伤心,在夜晚瞪大眼睛,抱住自己的身体不能睡去。她不知道,就在她的窗子对面的另一扇窗子里,有一双眼睛,流水一样将她日夜照耀。
每天早上,她从花店小姑娘手中接过一束盛开的花,有时是向日葵,有时是紫罗兰,有时是郁金香,有时是马蹄莲,有时是带着露水的百合
起初,她很惊异,一再向小姑娘询问那个订花的人。可面对小姑娘的茫然,她始终不能将那个大胡子、长头发的瘦弱男子和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人联系起来。有一瞬间,她想起那条失踪的鱼,想起他同样瘦弱的身躯,转瞬又否定了自己。他怎么可能从遥远的中原,走进呼伦贝尔的春天里?于是,带着解不开的疑问,她向自己当警察的哥哥求助。可是,精明干练的警察哥哥调动了一切手段,仍然未能查出送花人的蛛丝马迹来。慢慢地,她习惯了。
而此时,花儿已经在她的窗台上那只高颈细腰,像她一样美丽的玻璃瓶中生长了一年的时光了。
故事的结尾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尾。只要你选择了开始,它就将继续下去,直到走向最后一个句点。
我深知,结尾最终是要到来的,不可回避。
我就这样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守候着一个美丽的梦想,守候着pk鱼和她的幸福生活,在呼伦贝尔度过了我的第一个春天,并且迎来了飞雪的寒冬。这些日子里,我的作息时间几乎与她同步了。她失眠的夜里,我也无法安然睡去。她快乐的早晨,也是我的早晨。我的相机已经慢慢地变得沉重了,长焦镜头磨损了光泽,螺口已经松动,支架也折了一条腿。我的胃病因为长期无规律的生活,变得更加严重,几乎盛不下任何坚硬的食物。我的脸由于长期得不到日光的照射,失去了血色。我脆弱的神经快要绷断了。只有我的心,是幸福的。每时每刻。
我拍下了3999张她的照片,包括那些树木、那些花儿、那些早晨的阳光、那堵阻断了她的家和单位的矮墙。我的诗稿也堆积起来,几乎高过了我的头顶。只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矮小,越来越瘦弱了,几乎承不住一只铅笔的重量。可是,我还是在写,在诗行里幸福并幻想着。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在傍晚的街道转角,制造一次邂逅。或者,在某个细雨的清晨,亲手送上一朵向日葵花儿,看她的笑脸和花朵哪个更动人。我无数次在黑暗的剧场里,举着我的幻想和我的长焦镜头,对准舞台上那个舞蹈的精灵,看她的楚楚动人。我甚至想要冲上台去,挽住她纤弱的手臂,将她高高举起,举过我的头顶。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她在街边的电话亭里躲雨,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被雨水浸透的长衣,使她瑟瑟发抖。那一刻,我几乎冲出门去,冲进雨中,把她揽在怀里可是,我清楚,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故事也终究只是故事,不管它有没有结局。所以,我终于还是选择了距离——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那一天,故事走向了结尾。
那一天,一束火红的玫瑰,一袭洁白的纱衣,一群喜气洋洋的人们,一支澎湃的乐曲将她带走。她的脸上浮现出新娘所特有的动人笑容,嘴角溢出幸福,离开了家,离开了窗台上那些花儿,离开她的白色拖鞋,离开了我的窗口和长焦镜头。
我在那个下午的酒醉中醒来,走到街边的印刷厂里,交出那些珍藏了365个日夜的照片和诗稿,制作了一本影集。一本。只有一本。捧着那些影像和诗句,我没有哭泣。我烧毁了所有的诗稿,砸碎了相机,剪碎了印刷的胶片,开始收拾行装。
在通往火车站的的路上,我将填着她的名字的信袋投进了邮筒。信袋里,装着pk鱼的幸福生活。pk鱼的幸福生活,将由她亲手打开。而我,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只是个过客,终于随着故事的结束,乘着来时的那列火车,离去。
2005。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