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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家乡座落在一个小小的山区。走进村落,环视,依山建造的房屋象童话里,住在森林里的妖婆婆手里的魔杖点出来的。村子里的房子,有的建在半山腰,有的建在石埂上,有的建的更险,半边傍着石壁,另半边则悬在半空,让幼小的我,常常担心,某一天狂风肆虐的夜里,它会不会突然倒塌下来,而吓坏我的童年。
我家,是村里的至高点。做饭的时候,站在西面的平房上,可以看到各家各户的炊烟从静悄悄的烟囱里涌出来,飘在空气里,成为白云。如果是春天,空气里就会融合一股甜津津的花香,每当这时,我就知道门前路崖上的迎春花开了。
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颠颠地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掐迎春花。站在迎春花的上风头,那淡淡的花香从疏枝间穿过,直直地往鼻孔里钻。常常是,我禁不住对它想长时间拥有的诱惑,不顾姐姐的劝阻,俯下身子,去折那缀满黄色小喇叭的枝条。幼小的我,竟也有了“狗熊掰棒子”样的审美观点,总是在采到一根枝条后又后悔没有采到前面不远处更漂亮的迎春花。终于有一次,在我伸着手,挺向超过身长距离的美丽小花时,趴着地面的脚已不堪头和身子悬空的重量,于是,我在姐姐的惊呼声中,握着一手的迎春花香,坠下了路崖。姐姐的哭声引来了屋里劳作的妈妈。当妈妈急夭夭的脚步,从崖上滚到崖下时,我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无碍的我因了惊吓而大哭不止。在妈妈的打骂与我抹眼泪的指缝里,姐姐流着泪发誓,再也不带我出去玩了。
风雨过后的日子,我照样屁颠屁颠地满街追着姐姐,喊着姐姐的名字,带我一起玩。姐姐的怨恨就这样被我疏疏密密的脚步,踩进了厚实的泥土里。
二
当我和小伙伴在田野里疯跑的时候,日子就从我们起落的脚沿边溜了过去。
往往是不急着拔猪菜。先摘几朵飘香的野花,搀进柔软的狗尾巴草里,编花环。通常这项工作是由我们中间手最巧的石头来做。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草棵,在瘦弱的小手里竟也灵活的似有了灵性。几个扭绞,几次穿空,一个漂亮的花环就做好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选佩带花环的公主了。既然是公主,当然第一条件得漂亮,我们脑子里漂亮的标准就是谁头上扎的头绳最好看。爸爸在城里工作的小梅,毫无悬念地入选了公主。扎着蝴蝶结的小梅也就挺着胸脯,在我们亮晶晶的注视里,戴上花环,那不甘寂寞的蝴蝶结,也会在我们的羡慕里越发的生动起来,一整天,都会野花丛中,飞舞着,甚至舞进了当天的梦里。
拔完满满一蓝子猪草,伙伴们就会头枕着手背,躺在草地上猜天上白云的形状。山风,越过山头,推着白云,在我们七嘴八舌的猜想中变换着姿势。有时,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感受天空里,天空的蓝和白云的白。山里的天空很蓝,纯纯净净的蓝更显出天空的高远。我们就在这样的蓝天下,痴痴的猜测,天空里的白云是什么做成的,是不是妈妈冬天里手里的棉花,在轻拍进棉袄中,不小心漏出来,飞到天上去的。
有时候,躺着躺着,昏昏然的眼睛就会被耳边的虫鸣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吆喝着四处寻找。当整块地埂边的石块都翻遍了时,无意间,一只蝈蝈就从某一刚翻过的石块边上的茅草丛里蹦跳出来。当我们所有的小手都扑向它的时候,它却在我们相互询问的目光里,于不远处的草丛里,继续着它欢快的呤唱。
当太阳的脸,被山尖挡了一半的时候,村子里就会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钻进了忙得正欢的手心里。捧着一声声的呼唤声,辨认着那高亢悠扬的声音里,是否有自己的名字。于是在回应的答声里,大家提起猪草,撒丫子,飞奔而去。
白日里所有的笑,就从太阳的手里转送到月亮的衣袖里,在月亮的行走间,笑就会从衣袖里溜出,落在说着梦话的唇边,一不小心,就顺着喉咙,咽进了饱饱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