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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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闷热的天气经常让我午觉睡过头。没人叫我，只能自己醒来，可以当我睁开了眼睛，却还不知道自己是清醒了还是仍在沉睡中，全身都软着慵懒着不想动弹。脑里一片来不及逃离的混沌仍在占据。如同我一直以来的生活。

    等我终于起来了，宿舍里已经没人了。走出去，邻近高三的宿舍也没人了。然后风来了，那棵叫不出名字的树便开始不断地掉叶子。我走过去，让它们落在我的肩膀。我闻到一些伤逝的气息。看着那绿色的树冠，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落叶，刹时便是一地。或许成长跟零落本来就是同一个过程。我们在努力地成长，也在不可避免地落拓。

    高三宿舍前面有一张石桌，我坐在那里；有很好的树阴和风，整个校园极度安静。我这么坐着，听见遥远的天空里响起很轻的但是低沉的闷雷。于是我抬头看天，蓝色的天际，纯白的流云。我知道的只有炎夏里才有这样的明净天空。天光云影在我的眼里倒影出一片忧伤。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是这样的午后，也是独自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然后我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哀伤地哭泣。那时候开始习惯在树阴下看天空，独自一人。每次总看见眼前有一些透明清亮形状奇异的东西慢慢地下坠，目光追随不到的，否则它会坠得更快，在天际线上无声地消失掉。它们就在我看着天空的时候径自傲慢地流失，仿佛流逝的时光。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只晓得不是实体。或许只是我当时的幻觉，但是它们又是那样真切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和存在过。现在我看着天空，已经没有那些透明清亮的东西了。可是我始终没有知道它们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看着天空的时候从我眼前无声地流过

    二

    六月里总在听一些充满熟悉气味的歌曲，譬如校园民谣，反复地听。听那些风尘里的叹息，那些欢畅的悠长的惆怅的歌唱的岁月，那些青春的花开花谢，四季的雨飞雪飞

    上网的时候便听毕业生，边听边写自己的文字，关于六月里的思绪：高三的都走了，留下空荡荡的教室在晚自修的时候静默在黑暗里，留下一些曾经的碎片让我们哀悼。我们把那些碎片捡起来，拼凑起来，然后重新破碎。等所有碎片成灰，总还会有人重来。

    偶尔跟同桌一起听花儿。声音明亮，有时候撕裂，甚至绝望。我知道等我们都高三了，便只有撕裂的绝望的尖叫，在某个午夜惊醒的梦魇里回旋纠缠如影随形不肯离我们而去。而那些明亮的声音，再也不会响起在我们的生命里了，都模糊了远去了消散在岁月的风里了。

    三

    高考开始，一连几天下着很大的雨。淋淋漓漓，直来直往。旧跑道边几株玉兰树在雨后鲜妍，赏心悦目。而四月早天的云烟里，那时还有一树一树的花开，玉兰花香弥漫整个校园。友人说，还有一趟花开，我们便也要离去了。

    晚自修的时候下去，发现校园里比以往人少。转过头去，高三的教室已经空荡。才想起高三的已经离去。我不知道他们都会去向何处，是否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是否会义无返顾地独自去远方，流浪，或者闯荡

    偶尔看见高三的，脸上没有任何迹象。于是明白一切都过去了，云淡风清。估分。志愿。等待。录取，或者落榜。然后离开，或者重来。高三的事情在我们眼里总有隐晦和感伤。而我们只能站在彼岸观望，然后我想起叶陪唱的，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我们正在向高三的彼岸泅渡，我们也会带着流水的悲伤。

    后来高三的教室在晚上便不开灯了。从前面走过，一片黑暗。我记得一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我在自修时间独自下来，在校园里徜徉。走累了就把自己倒挂在双杠上，头脑发胀。眼前高三的教室里一片煞白。许多人在沉默地学习，有一两个走出来，在外面静静地站着，对着夜晚里那株玉兰树，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知道高三的生活会是终于，晦暗而迷糊。我们都在各自的茫茫命途里走着，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茫。脚下的路一直往前方延伸，等待我们踏上坚定的或者虚无的印记。只是希望，我们都不会失去方向

    那天晚上玉兰树便开始飘香了，我们在高三教室里透出的暗淡灯光下，看见枝头上开出了尖细的花蕾。那时候想，玉兰花会开；高考也会来。

    毕业班的种了留念树。其中那几株玉兰树是否会在明年四五月的早天里，一树一树的花开？

    朋友说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说其实我也想，但是我希望在我离开这里之后，能有个更好的去处。譬如，我喜欢的大学。

    然后我又想武大了。她仿佛已经成为我命中的信仰。我意识到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便可以放弃。有些梦想是要用生命去承受的，就应该坚持。

    我也要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