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雁城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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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火车站，要么，就是西火车站，转得人头晕眼花，根本不知脚要抬向何方。终于忍不住，问路。面红耳赤地站着，听当地人操着一口语调高昂的衡阳话，指着刚走过的路，大声对自己讲：“你听我广哈，你们走错刮嗒”顿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明方向的大傻瓜，呐呐着嗓子，往后退。他的狼狈，我的狼狈，抛洒在路头，抖也抖不开。他尴尬地笑着，赶紧回头，拉着我，匆匆逃离那爽朗的笑颜。

    终于找到了站牌。其实就在汽车站门外，稍稍上去一点点的地方。再不敢放肆，他满脸谨慎地在前牵着，我小心翼翼地在后跟着，看红绿灯，过斑马线，去路的对面坐车。总算如愿以偿，一路顺利抵达火车站。看着火车站广场那个巨型雕塑及广场中心孑然而立的一棵古樟树，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你给弄丢。我们到了。我去买票。你在这等着，别动。”走了几步，又回头：“不要乱走。”我笑嘻嘻地回他一个鬼脸，安静地坐在古樟下，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隐入售票大厅。然后，抬头看天，太阳的周遭正不惜时机地飘过一大朵乌云，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没缘由地，开始担心。

    六月天，孩儿面。天气说变就变。才瞬息的功夫，天空就黯淡了容颜，风声掠过，无数沙砾。他急冲冲地跑出来，扬着票：“买到了，买到了，6月3日，到杭州。”杭州，我的梦，终于要成行，为我圆这个梦的，恰是我最亲密的人。忍不住欢欣，踱步上前。他焦灼地望了一眼天“惨了，今天忘了带伞，得赶紧找地方避雨。”我挽住他的胳膊“直接上公共汽车就是了。”躲在汽车里，沿路看风雨，恰是最美风景。

    两个人马上爬上一辆公共汽车，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不出两分钟，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世界顿时一片迷离，到处都是水流声，哗哗哗地向前奔。大滴大滴的水珠沿着车窗玻璃，飞速地滑下，风卷着它们，遁着缝隙，扑面而来，袭来一阵凉意，穿过我的衣襟，侵入肌肤。我赶紧关紧了车窗，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匆匆而跑的人群，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书亭，电话亭，小小的太阳伞架里。车里，很快便挤满了人，显得拥挤不堪。我扭头看他，他默默地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看我，什么话也不说。我便笑了。真好运气，再迟一分钟，我们全身都会湿透，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舒适，而恬淡地坐在这里，看窗外的风雨，肆无忌惮地冲刷。他也笑，说是呵，真好运气。唇角，一道优美的弧线。我闭上眼，依着他，不再说话，任由车，徐徐开动。身边，温暖如春天。熙熙攘攘的红尘终于静默下来。

    车子慢慢地开，每过一站都有铃声提醒。每一次从清脆里睁开眼来，风雨依然。渐渐地变小，又渐渐地下大。等我们到站时，正是第二轮风雨肆虐逞威的时候。雨，一路狂泼，不肯放过每一个自它下面经过的旅客。我很是忧心，不愿在这时下车。可是，再晚一点，雨也未必会停。我们要沿着这条路，转多久的圈圈呢？我将目光望向他，只见他一脸的毅然，大有风雨无阻的架式。像是在问我，你怕吗？于是，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有什么好怕的。不过5秒钟，冲过去便是。这样想着，人已经站起来。他朗朗一笑，大踏步向前。我紧紧跟随，站到了座位外。当车门一打开，他便飞快地拖着我，从车门口跳下，又急急地跑过栅栏，一跃而起，跳上了站台。在这一短暂的一瞬里，雨水肆无忌惮地扑打在我的头上，脸上，肩膀上，身上。我的衣服，大多已被雨水浇湿，黏黏地贴在身上，水珠子，一滴一滴地自我的头发上，沿着脸颊，往下滑，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抬头看他，也是一样。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走过来，抬起手，替我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一脸的嗔怪，看你，躲在我身后，都湿成这样了。我微微地笑着，心底说不出的舒畅，清凉。整个世界，风雨沧桑也不过一瞬间。此时的世界，是如此的纯净，明亮。

    我庆幸此行的愉快。难得有如此的风雨，在如此炎热的季节。有如此轻闲的心情，在如此陌生的城市，与他共同走过一段甜蜜路程。雁城衡阳，我终于舍不得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