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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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梦游，医学上称“睡行症”是指一种在睡眠过程中尚未清醒而起床在室内或户外行走、或做一些简单活动的睡眠和清醒的混合状态。

    男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板上，两支眼睛冒着金星，鼻子酸酸的，但嘴里仍然弥漫着清水猪爪的醇香。耳畔似乎是女人的吵声：深更半夜你咬我脚干啥

    已经一个月没闻到肉味了，猪肉价涨到了十元钱一斤，女人说，馋肉吃你就多挣点钱回来。每天都这样，小葱蘸大酱，青菜蘸大酱，豆腐蘸大酱。最奢侈的，是一小勺荤油炖一大锅云豆。

    男人在吃饭的时候是不敢发呆的，否则，女人的埋怨和委屈会令他震耳欲聋。男人理解女人，他经常自责，如果自己有一分能耐，哪怕一个月挣一千元钱，去掉给上学儿子的钱，给女人买药的钱，一个星期还是可以吃顿肉的，可是现在他半分能耐也没有。他现在给一个学校当保安，说白了就是看大门的，一个月工资只有六百元。儿子每月得四百，女人每月得一百多买药，再加上水费、电费、煤气费连五元钱一大堆的旱烟都抽不起了。

    男人在睡眠中突然眼睛凝视起来，起床向屋外走去。天上挂着一个圆圆的发光的东西，街两旁的树木整齐地排列，象夹道欢迎凯旋的英雄

    男人在读中专的时候也是学理科的，但是男人的字写的太好了，豆腐块大小的文章还经常在市报上发表，所以他很快成了工厂的宣传干事，二十多年了，除了写材料就是写板报，一直把薄薄的眼镜片写成了酒瓶子底儿。那时候男人是厂子里的名人，更是厂长书记身边的红人，他的笔也真有灵气，可以把树叶写成花朵，也可以把小猫写成猛虎。连厂长都承认，工厂的产值和效益有他一半的功劳，工厂的大好形势就是通过他的文章才使得上级领导放心满意。男人已经记不清自己得了多少奖状了，反正搬家的时候他一个人楞没拿动。

    夜晚出奇地静，夜行车仿佛腾云驾雾，瞪着两支黄色的眼睛

    女人是个好女人，结婚二十多年来，男人视这个家为旅馆，他工作实在太忙了，那时候他整个人属于工厂、属于领导，他用的钢笔先是永生牌的，后来是英雄牌的，再后来用上了电脑。领导如此重用，在大家儿面前小家儿又算得了什么！

    女人的病是因为惊吓造成的。工厂要破产了，他终于看破了什么，也明白了什么叫泡沫经济，他认为工厂的泡沫是他吹出来的。在书写破产报告时男人第一次违反了领导的意志，结果，男人家的玻璃当晚被砸了。因为知道工厂太多的秘密，男人还被警告，让他认真学习杀人灭口这个词。那晚，他头一次把自己的女人抱得那么紧

    一座石桥呈拱型横跨河面，这是从家去工厂的近路，男人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近十年了。很多讲话、报告、经验介绍也是在这条路上酝酿的。男人时不时的也沾沾自喜，自己太有才了，连遗传基因都有才，不需要补课，不需要托人，儿子竟然考上了名牌大学，这对自己被下了岗是最大的安慰。当然，自己没有一点技术，即使站在劳务市场上也无人找你，那支笔又画不出人民币，只好感谢政府去当保安了。好在儿子是懂事的，来信总说，他能吃饱。

    过了路口，就是原来工厂的大门，现在那位置已经变成了门市楼房，楼房是这个城市著名的酒店

    男人对酒店是非常熟悉的，大到京城满汉全席，小到山村农家风味，他是见多识广的。新闻媒体采访，领导需要他这张嘴；上级下来视察，需要他记下指示；领导升官晋爵，不忘感谢他的笔墨也许是天生的嗜好，男人就爱吃清水猪爪。他认为，任何肉类或别的食物一旦添加了调料，就失去了本来的醇香。

    酒店的窗户是黑色的，一定是停电了吧！他这样想。猛然，男人听到了老厂长的呼唤，书记也在后面喊他，他只听清了一句：吃猪爪去！

    但是，当他刚刚把猪爪放进嘴里时，新厂长一脚将他踹开了。新厂长说话一副女人腔：干啥呀？干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