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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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秋风如刀，伶俐地雕刻着这个晚秋残存的一点点生机；秋风如霜，冰冷地浸染过梧桐树上挣扎的树叶；秋风如愁，如怨如泣地诉说着这个暗夜里最哀怨的篇章。

    我在窗前聆风。竹叶沙沙，树叶飒飒，偶尔还有楼里的窗户稀里哗啦。不聆蟋蟀群鸣，不闻聒噪的蛙声，不听满川的狗吠与鸡鸣；不聆白发亲娘的唠叨，不闻妻儿的呢喃，不听催泪的箫声。夜已深，万物皆息，唯有风是醒的，唯有我在聆风。

    推开窗户，凉风迎面扑来，肆意亲吻人的脸颊，掀起人的衣襟，钻进我温热的怀里，好奇地叩问紧闭的心门，好一个不解风情。窗外，可以望见山下的万家灯火，城市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在秋风中摇曳，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楼下，是校园幽僻的林荫道。几盏昏黄的路灯，把黑暗照淡了，在风中摇摇晃晃，宛如喝醉了酒，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状。

    风吹起我的窗帘，鼓鼓如风帆；风翻开我书页，似懂非懂地浏览；风塞满我孤独的房间，贪婪地饱览我全部的隐私空间；风来到我的床前，说“今夜让我陪着你入眠”夜寂寂，人的心也寂寂；夜朦胧，人的心更朦胧。日子啊，有如一杯白开水，没有加糖，很难品出甘甜的滋味。

    关好窗户，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茶水很浓很浓，品在喉间，很苦很苦。但我还是要喝下去，为着要使头脑更清醒点，为着要使心情更清爽些。都市的红男绿女们已不习惯喝茶了，他们时兴饮咖啡。看那些咖啡馆里，别致幽雅的包厢内，先生女士们的面前端放的一大杯淡黄的冒着白泡的液体，盘碟里摆放小巧玲珑的汤匙，小得有如姑娘的樱桃小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好比甘露琼浆。

    许多年了，我还是习惯喝茶。茶是属于风的，茶又属于雨的。清凉的秋夜里，倒一杯热开水，捡几片风干的茶叶，泡进去，宛如把一个个枯瘦的日子放进去，慢慢泡开，然后细细欣赏，忘我品尝。茶叶在水的浸泡下，渐渐恢复了叶的颜色，复原了叶的形状。茶水逐渐变黄，亦或变绿了，人的心也跟着浸润了，饱满起来，现出原形。狠狠地饮一口，满嘴都是苦的，恨恨地吞下去，却发现满腹溢满清爽。许多的日子里，我用茶水把心情泡开，然后把一个个风干的日子在笔端浸润还原。慢慢长夜，细细品尝，别是一番滋味在咽头。

    讨厌和咖啡，但生活中却时不时遭遇喝咖啡的人。这让我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的一段故事了。大三那年，一天室友指给我一首小诗，嚷嚷道：“这也叫诗吗？”我接过校报，见上面一首小诗，诗题为记忆中的咖啡，全文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在房间里喝咖啡/父亲看到了/他说小孩子不能喝咖啡/我于是不再喝咖啡/我把咖啡丢在记忆里”太有意思了，室友们随口杜撰了一首记忆中的白开水，全文依稀为：“星期天/我在寝室喝开水/室友看到了/他说开水不放糖不好喝/于是我们一起到楼下买砂糖/加了糖的开水味道果然不同”我们恶作剧般把这位新新派诗人嘲弄了一番，一时传为笑谈。

    今夜，藉着秋风，我把这段记忆用岁月的苦水小心泡开，蓦然发现，无论是那首记忆中的咖啡还是那首记忆中的白开水，都充满了淳厚的诗味——

    单纯真实又快乐如歌。

    窗外的风声还在瑟瑟作响，手中的茶杯渐渐变凉，我的目光再一次望向窗外，索性关了灯，在黑暗中静静聆听、默默凝眸。窗外不远处，赧河水安静流过，暗夜里，她依然携来了南山的乳香，云山的灵气吗？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是羞涩的、含蓄的、矜持的。没有月光的晚上，河岸上的灯光显得格外醒目。白天里如蜂窝状的楼群此刻已经笼上了一层光与影，显得壮观，显得气派，可两岸生命的绿意却被一点点地侵蚀。河水中央，捞沙船上的机器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照明灯在风中摇摇曳曳，一堆堆的卵石隐约兀立在河水中，曾经如带的赧水不再，细腻柔嫩的皮肤上长满了牛皮癣。想起杜牧的诗了：“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彼江南应似此江南，可这就是我如画的江南吗？

    “唉！”

    我叹息什么呢？我呀，一个教师，他们说我是一个接受着一定社会重托，对青少年的身心施加特定影响的专职人员。然而，从公立中学到私立中学，好比从社会主义到资本主义，我也一样的追逐着满身的铜臭。好多的起风的夜里，我常默默地思考，思考着我们这一群人的社会定位。

    秋风啊，别如此撩人好么？

    本来，生命中该有很多诗意的，然而，忙忙碌碌、嘈嘈切切的喧嚣中，我到哪里去寻觅那一番真意呢？今夜，借着秋风，我一面聆听，一面追随生命中的些许诗意，但我的收获却停留在记忆中。

    2007-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