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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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植树节与往年的植树节相比确有重大不同：植树地点从荒山改到了荒滩！植树地点的重大改变对一般干部来讲也许并没什么，可对刚刚换届的新一届市委领导人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主管新闻工作的王局，破天荒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就今年植树的重要性进行反复强调。我理解王局的意图，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并非小题大做。作为干了二十多年新闻工作的我来说，深知市委换届后的班子成员集体亮相对各单位的领导意味着什么。我把新闻中心的弟兄叫到一起，重申王局的重要指示，并就植树的有关事宜进行了安排部署。

    到了植树现场，场面之宏大确实出乎我的预料。职业告诉我这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好新闻。我算了一笔帐，市机关工作人员十二万人，每人挖10个坑，栽10棵树，任务都分到了各单位，谁愿意在新领导面前落个不好的印象呢。帐儿怕算，事儿怕想，搞新闻的人爱抠数目字儿。好家伙，这一算不要紧，光植树节一天就植树120万棵，秋季上冻前再植一次树，又是120万棵，全年就可植树240万棵。十年累计植树2400万棵。改革开放30年，全市就可植树7200万棵。天哪，按全市宜林面积计算，绿化了5遍还多！这一算，吓了我一身冷汗，这稿子要是发出去，我倒霉事小，影响局长的前途事大呀！

    新任市委书记由市林业局长陪同，带领市委班子成员到早已准备好的现场，做挖坑铲土状。媒体的记者们从不同角度拍的拍，摄的摄，写得写，着实忙活了一阵子。市委书记很惬意地朝众人挥挥手，那气魄让人想起电影中的大人物。尤其在做电视台同期声录音的时候，更是凸显伟人风范。录完同期声，市委书记拍着我的肩说，谢谢你，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跟电视上的受灾群众一样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市委书记率领班子成员走后，各局的领导也先后退场。我正为自己的一篇好稿的夭折痛心不已的时候，王局从远处喊，还干什么呢？就剩我们几个人了！我一看，可不是，除了植树现场的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几棵正儿八经栽好的树！我问市林业局的技术员，这树能活吗？他大概正跟女朋友聊到兴头上，眼皮都懒怠抬，抢白我一句：你说呢？

    我说什么呢？坐上王局的车直奔市里。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打过来，市委办公厅的大秘在催植树进度，问怎么报？王局没好气地说，咋报哇，比去年的植树数字多两个百分点，不就结了！屁大的事儿也请示！办公室主任一个劲儿的应声着，显然不敢收线。王局觉察到了什么，声音缓和了下来，又说，午饭咋安排？办公室主任的声音立马洪亮起来，到王府大酒店贵宾厅就餐，我等你们啊。三杯酒下肚，大家早把植树的事和植树的数字忘得一干二净。只有我一个人，还想从植树数字中提炼出一篇好稿。直到饭后，我的心里依旧茫然，理不出一点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