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石上的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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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星期三的傍晚，校园广播轻柔而怀旧。今日此刻，感叹的夕阳挣扎着、留恋着，仿佛遗憾于白昼的光景不足以昭示在黑夜里酝酿的生命的美丽。树梢上抖落下来的昏黄的光圈，犹如一连串跃动在记忆深处的怀想。我习惯性地步入了南湖园，坐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丑陋的石头上，聆听着广播声里送来的淡淡哀愁与依依不舍，内心突生一种柔软缠绵的疲倦与恍惚。

    想想，恍惚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生命状态。以往在这个时候，我总会在恍惚的生命境界中带着一天的劳顿在广播声里悄然做个快乐的遗忘者，或者在自己编织的精神世界里腹稿一篇篇懵懂的日记式散文。可是此刻，当朋友别哭的歌声在晚风中轻柔响起时，我应和着那熟悉的旋律，感觉喉头竟有些梗塞。于是，有如怀旧的歌声一样感伤，记忆的流水冲破了时间的闸门。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是梦一场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朋友别哭，我依然在你心灵深处，朋友别哭，我陪你就不孤独，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心潮在澎湃，这又怎能不让人有所怀想。在岁月的风风雨雨里，那些单薄的身影何尝不曾孤独地守望着属于自己那扇并不牢靠的生命的窗棂？一样，许多的爱刻骨铭心，犹如太多刻骨铭心的伤痛，那爱的厚度有时蔓延伤的深度，你也无法不在爱的汪洋里触礁。然而，在人生茫然痴心的追逐中，却总有那么一些窗棂延伸出无限的风光，让生命的眼睛从此不再绝望；也总有那么一些点点滴滴的关爱，如春风春雨，滋生出成长的土地所需的温暖与湿润，让生命的灵魂在温湿的土壤里成长而不再受伤。于是，记忆的长河中，那些因为感动而留在心灵深处的激荡，就用历史的刀锋在记录人生的生命碑石上镌刻下不朽的文字。而无论风雨兼程，它依然清晰如旧。

    时间的隧道铺垫出生命的清醒。走过二十多年的人生，我回顾自己生命石上的碑文，终于发现属于我命运的窗棂从来就不曾牢靠过。想想，孩提时无知的欢乐只仿佛一个瞬间的跨越，以后的日子，我在成长的背景里逐渐懂得岁月的艰涩，真善美的信仰慢慢渗入人性的压抑，我的生命就这样在沉寂中开始了没有波涛的流动。华丽的时代却驾驶着文明列车在狂躁的世风中一路急奔，沿途甩掉无数的静态与缓慢，只看见不断变幻的流光。我忽悠起来，自己没有起飞的翅膀，时代的列车逐渐拉大了两种文明的距离。我只能痛苦地挣扎着，沿那长长的轨道慢慢追寻时代的方向。于是，在生命短暂的二十多年里头，我曾久久封闭自己，我的一切睿智的天性在封闭的心灵里逐渐凋谢。我就这样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还曾引管桦的题画诗自我安慰：“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别人承认，我认为的美好事物。但是，我以最快的脚步，走进我思想的竹林。”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这样不可遏止地低沉下去了，就像繁华的乐章始终会掩盖了贫困生活的颤音一样。可是，当我就这样坐在这块丑陋的石头上回想着过去，直到眼角有些湿润的时候，记忆中那些感动的风终于还是荡开了我固执的思想。蓦然回首中，感触的泪珠演绎着汹涌澎湃的壮观。珍藏在心中那些逝去的生活底片便开始在这泪水中显影，清晰地浮现昨天的一切。

    在过去的生命历程中，我触及了太多的感动。它们如风似雨，呼唤着心灵的声音。我无法忘记曾经吃过混有野菜的玉米饭的日子，我也无法忘记过去短暂却颠沛流连的岁月；更无法忘记母亲站在村口的反复唠叨以及忠厚的父亲沉默的注目。从父亲默然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土地厚实的本色，也看见被生活消磨而出的黯然无光。

    此刻，静静地回望这些年自己所走出来的路，我只有悄然延续父亲的沉默了。母亲曾告诉过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我却坚持流浪的追逐。于是，艰涩的境遇慢慢厚积我生命的感动，总能在不经意间多了一层怀想！

    （写于2005年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