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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不及了——”语犹未完,抬眼处,却见那墨一上人也站了起来,口中长吟一声佛号,双掌合十,朗声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一饮一啄,都有定数,非我应得之物,急也无益,但望施主们上体天心,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这少林神僧也不知对谁说了这几句话,一展宽大的袈裟,竟也飘然下楼去了,对那“三才宝藏”竟不再过问。
群豪面面相觑,都作声不得,此事本已如一条本已曲折的羊肠小径,渐行渐为开朗平坦,哪知至此却又奇峰突起,把前面的路都挡住了,前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虽着急,却一点也看不到。
这两人一走,穷神凌龙低头愕了半晌,突然一顿足,回首向他门下的另几个长老叹道:“我们穷家帮天生的穷命,这种宝物大概也无缘得到,”这位武林异人竟朗然一阵长笑,挥手道:“走,走,走,你我酒足饭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破袖一拂,当先走了。
此刻另一瘦长的丐者,站了起来,深陷的双目,一瞪灵蛇毛臬,像是想说什么,但却可见穷神凌龙微一招手,他便也和其他几个丐者,一言不发地走了下楼,由此,灵蛇毛臬便将穷家帮得罪了。
缪文望着这些隐身于乞丐之中的侠士,像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喃喃低语着:“确是达人!确是达人!”
毛文琪俏目一转,问道:“你说什么?缪文哈哈一笑,却伸过头去,向那边坐着的八面玲珑胡之辉道:“小弟请教胡兄一事,毛大侠和胡兄都到此处来了,那么此刻已在洪泽湖按图寻宝的,又是谁呢?”
胡之辉先怔了一下,然后也笑道:“缪老弟真是聪明人,聪明人一”他语声一顿,突然放低声调道:“老弟你既然已猜出来了,我不妨告诉你,到洪泽湖去的,是我计二哥,老弟你却还没有见到过他哩。”
坐在中间的毛文琪,当然听到了他们的话,不禁脱口道:“原来计二叔先到洪泽湖去了!”
火眼金雕萧迟本也因清风剑朱白羽。少林墨一上人以及穷神凌龙的突然离去,疑惑不已,正自俯首沉思,一时忘记了该如何处理现下的局面,此刻毛文琪的一句话,却使他蓦然惊醒了。
他心中一转,也自猜透了此事其中的隐秘,不禁暗骂着:“我老头子今日倒真是七十岁老娘倒蹦孩儿,想不到竟吃这姓毛的小子愚弄了,将高、洪水寨里得力的人,都调到这里来,却教人家从从容容地到高、洪两湖去寻宝,”一念至此,这水上的枭雄不禁大怒起来“啪”地一拍桌子,将桌面上的杯盘碗盏震起老高,随着这一拍之势倏然站了起来,双眼四下一转,看到四座群雄大多面带愕容,像是还弄不清这其中的究竟,不禁森森一笑,厉喝道:“姓毛的,我老头子先还当你是个角色,你这手玩得可太不漂亮了,纵然你骗过了老夫,难道你就不怕被天下武林骂为手段卑鄙的无耻之徒?哼,老夫活了七十岁,今天才开了眼界,才知道武林之中,竟有这种满面仁义,满腹娼盗的小人!”
方才毛文琪一漏口,灵蛇毛臬面色就不禁轻微地变了一下。
原来灵蛇毛臬结盟的兄弟四人,其中以老二铁算子计谋为人最是好狡百出,机智深沉,尤在这一代枭雄灵蛇毛臬之上。
三才宝藏的秘图,自从铁手仙猿侯林以暴力得自丐帮门徒的手上之后,就立刻飞马送到毛臬的手里,这份为天下武林中人垂涎的巨宝,自然也使得灵蛇毛臬大大地起了贪心。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这消息稍有泄露,立刻便是武林中一场绝大的风波,自己近年来在武林中虽已有地位,便自己若想安安稳稳地得到这份宝物,他自知也绝不可能。
于是,这铁算子计谋就定下了狡计,他索性将此事略作渲染,使得武林中人都将目光注意到铁手仙猿的宿迁之会上。
而他自己却带着玉骨使者中的二、三弟子,以及铁骑神鞭队中精娴水性的骑士,轻骑简装飞驰洪泽湖,想在人不知鬼不觉中,取得宝藏。
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果然骗过了武林中人的耳目,不但少林神僧,墨一上人,穷神凌龙等人上了当,就连一向世故极深,老得不能再者的江湖火眼金雕萧迟,也被这条妙计骗了。
而此刻,这三才宝藏,却正如一条鲜鱼,已足以诱惑这条馋猫做出任何事来了,这些武林中的名人以君子之心来揣度毛臬之腹,自然会落入了圈套,灵蛇毛臬也自然暗中大感得意了。
但这条神不知鬼不觉的秘计,却不知怎地竟被一个书生识破了,缪文轻描淡写地向八面玲珑胡之辉问了那句话,胡之辉心里自然有数,他略为吃惊之下,但为了向缪文——这挥金如土的阔少讨好,不知轻重,竟失声将它说了出来。
灵蛇毛臬知道这萧老雕素称老到,听了这句话,怎有猜不透的道理,于是他就在暗中为这将要爆发的风波准备了。
一面,他又在暗中庆幸,清风剑朱白羽、嵩山墨一、穷神凌龙这些强敌多已离去,只剩一个火眼金雕,倒并不怎地放在这武林枭雄的眼下。
但是他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试想这些武林高手,显然已为着此事来到这里,若不是已别有所见,又怎会突然离去呢?”
此刻这萧老雕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在座的人就算有不知道的,稍加琢磨,自然也大多猜破了究竟,只是这些人也都是老江湖了,也垂涎宝物,但自知惹不起毛大太爷,一个个也就装聋作哑地袖手旁观,看这台好戏怎么唱下去了。
灵蛇毛臬微微笑着,故意作出不屑的神色来,以示自己的身份与众不同,其实他人多势众,有恃无恐,自然心安理得得很。
他这里正自睥睨作态,哪知同声一响,他身后倏然抢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衫,背插长剑,却正是广西大豪,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
他一步掠在毛臬前面,叱道:“姓萧的,我弟兄看你是个糟老头子,凡事才让你三分,可是你要是倚老卖老,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弟兄对你不客气了。”
萧老雕气得面目变色,怒极却反而狂笑起来,百步飞花林琦筝在旁冷冷说道:“萧老头子,你要是知趣的,还是快夹着尾巴滚吧,要等到我丁大哥一出手,你想滚可就来不及了。”她方才吃这萧老雕碰了一鼻子灰,此刻见敌我强弱悬殊,就说起刻薄话来。
萧迟城府再深,此刻也被气得浑身发抖,满楼群豪不禁都屏住呼吸,因为大家都知道现下已是一触即发的局面了。
缪文望着毛文琪微微一笑,他的笑容还没有收敛,已听得一声暴叱:“今日老夫就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目无尊长的狂徒。”
原来那萧老雕盛怒之下,已顾不得此时正是在人家的势力范围之内,随着厉叱之声,人已箭步抢出,这位称雄水上的火眼金雕,此刻在这狭窄的酒楼之上,竟就已蓦然出手了。
他年纪虽大,功夫可一丝也没有搁下,只见他身形微动之间,庞大的身躯绕过两张桌子,向那左手神剑斜斜劈过一掌。
左手神剑冷笑一声,微一拧身,哪知这火眼金雕虽以水上绝技成名,掌法上的火候也不同凡响,这招虽然风声虎虎,却仅是虚招而已,眼看这掌已劈到中途,却将掌锋微偏,划了个斜孤,倏然转变了方向,横着朝丁衣腹下切去。
左手神剑微一疏神,赶紧吸气凹腹,哪知眼前掌影一花,那萧迟的左掌竟然后发先至,五指分张,抓向丁衣的面门。
丁衣此刻才大吃一惊,挥右掌,踏偏宫,硬生生一拧身形,堪堪躲开这两招,但是一招着错,就已被人家抢了先机,只觉那萧老雕的掌影,前后左右朝自己劈了过来,自己竟是还手无力。
这时酒楼上已然大乱,群豪多己避席而起,缪文更是远远站到窗口,生像是就怕沾着人家的一丝掌风,因而受伤似的。
林琦筝却面带狡笑,媚目一瞟灵蛇毛臬,只见这位武林枭雄嘴角正挂着一丝狞笑,正是心中已动杀机,立心要将萧老雕毁在这里了。
金鲤萧平则睁着眼睛站在旁边,为他的老父掠阵,只是此刻左手神剑身形闪动,似乎只有躲避、招架的份儿,显然已落下风。
群豪不禁窃窃私议。
“这左手神剑本来是江湖上有名的硬把子,怎么今日如此不济,难道他享誉江湖多年,仅仅是徒拥虚名而已吗”有的就说:“你老哥少说两句吧,人家子母双飞的绝活儿还没有拿出来啦。”
这些话听到八面玲珑胡之辉的耳里,他就一拉缪文,悄悄说道:“缪老弟,你常说没有见识过武林高手的功夫,等下你就可以见到了,你知不知道,七剑三鞭里若论手底下的狠辣,除了我们毛大哥之外,恐怕就要数这位左手神剑丁大爷了。”
缪文又是微微一笑,他虽然作出一付怕事的样子来,目光却——直随着丁衣和萧老雕打转,只见这两人身形兔起鹘落,脚底下却没有带出什么声息来,只是身形动处,自然将桌椅掀翻,杯盘碗盏,酒汁菜汤,弄得狼籍一地。
又是十几回照面过去,只见萧老雕突发一声狂笑,双掌一分、一转、一合,竟以阴阳把刁住左手神剑的右腕,眼看丁衣右腕就得废了,群豪不禁都齐声惊喟,毛臬等更是面色微变。
哪知子母双飞丁衣称雄多年,并非幸致,倒真是凭着拳脚在刀山剑林中闯出来的。此刻这武林高手虽然手腕被拿,但却临危不乱,就在毛臬等要想出手援救的时候,口中闷“哼”一声,嗖地踢出一腿。
丁衣成名于两广,这一脚正是南派武术中的妙着,非但无影无形,快如闪电,而且窝心踢出,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火眼金雕一招得手,这阴阳把只要一拧,左手神剑的腕骨便’得分家,哪知人家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里,竟一脚踢向自己的心窝,那么自己若是还不撒手,丁衣固受不了,自己也得受伤。
于是他只得双手一分,身形一退,大仰身,倒窜回去。
这时铁手仙猿、八面玲珑。百步飞花这些人才透出一口气来,铁手仙猿抢前一步,挽了挽袖子,将长衫的下襟往腰带上一掖,道:“丁大哥,你下来歇歇,让小弟来替丁大哥接两招!”
火眼金雕哈哈一阵狂笑。朗声说道:“姓侯的,你只管上来,你们就是群殴,老夫也不会含糊你们。”
左手神剑丁衣却面寒如水,一言不发,右手突起一扯,那件淡青长衫上的十几粒钮子登时就被扯落了下来,衣襟大开。
他双手一甩,一丢,就将那件长衫甩了下来,露出里面青蓝色的紧身衣靠,最惹眼的却是他腰间的一道淡青色皮腰带,和这条腰带上微微露出的七柄带着杏黄色丝穗的小剑把。
这一下,满楼群豪俱都动容,灵蛇毛臬狞笑一下,侧顾毛文琪道:“琪儿,你丁大叔今天动了真怒了,你也可以乘此见见你丁大叔扬名天下的‘子母双飞’绝技,可是要小心点,别让给误伤了。”
毛文琪嘟起嘴,答应着,心里却一万个不服气,这些日子来,她连挫高手,就连她爹爹,也不见得放在她眼下,何况丁衣呢?
可是丁衣这一拉扣子,一甩长衫,先别说他的功夫怎样,就凭他这份干净、俐落、漂亮,就不是普通武林道能望其项背的了。
此刻他冷笑一声,道:“姓萧的,你快抽出家伙,来送死吧!”
萧氏父子此刻面色俱都难看已极,金鲤萧平一闪身,掠到他父亲身侧,轻声道:“爹爹,让孩儿代你老人家接下这场吧,”他看到左手神剑这么一来,心里先有了两分情意,生怕老父应付不来,将数十年来的声名,栽在这宿迁的酒楼上,因此就说出这话来。
百步飞花却又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急个什么,要送死也不急在这一阵子呀,不过——”她又冷笑一声,道:“萧老头子,你要是觉得气力不继的话,下去喘两口气也好。,,火眼金雕是什么身份,这种武林中成名露脸的人物,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此刻怎吃得下这种尖酸刻薄的话。他猛甩长须,一翻腕子,竟从袖口里撤出一对兵刃来,精光耀目,长才尺许,却是一对罕见的外门利器”分水峨嵋刺\萧老雕这一撤出兵刃来,群豪又不禁发出惊喟,知道这水上名人的手下,果真不凡,须知大家都是眼睛雪亮的练家子,一看见这对兵刃,就知道若非有真功夫,也不敢使这种兵刃。
但左手神剑却仍然微微冷笑,毫不在意,手腕一转,青光暴长,已将背后的长剑撤在手里,一反常规,却是左手持剑。
只见他虎腰一扭,幢腕微挫,这柄剑由下而上,斜斜上扬,猛地吐气闭声,厉叱一声:“看招!”
剑势如虹,竟又倏然落下,分心刺出,带着一缕尖风,袭向萧迟。
群豪只听呛啷一响,人影又乍分,原来就在丁衣这一剑飞去之际,那萧老雕掌中一双峨嵋刺向外一封,身形约进一步,他竟以掌中这份量甚轻的短兵刃,硬接了丁衣的一剑。
左手掌中的这口剑,得自师傅,精钢百炼,一击之下,自然分毫无损,那萧老雕右手的峨嵋刺上举齐眉,左手的峨嵋刺平举当胸,凝然卓立,稳如山岳,一招过后,并不进击。
但是群豪却看得更为紧张,这两人对面卓立,正如两只待机而斗的雄鸡,虽然此刻俱都未再出手,但却不过是剧斗的片刻静寂罢了。
果然,霎眼间,只见那左手神剑丁衣斜身侧步,左手剑青光错落,猛地一个剑花,从上往下一旋,剑走轻灵,往右一抢步,剑锋再一转,揉身而上,唰!唰!连接两剑。
火眼金雕怒叱一声,右手峨嵋刺一封剑身,左手峨嵋刺“青龙出云”嗖地,竟然守中带攻,骤往丁衣鼻侧“沉香穴”点去。
但是左手神剑在这趟剑法上,已有数十年性命双修的造诣,端的变化巧捷,虚实莫测,此刻一领剑势,微一斜身“倒转阴阳”左手剑一沉,一提,这一剑撩上,立刻便得洞腹穿胸。
他左手持剑,剑直偏锋,正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招数,金鲤萧平睁着眼睛,掌心直泌冷汗,为他的老父担心不已。
但萧迟掌中一对峨嵋刺,格、摘、刺,翻飞八打,这年已古稀的老者,仗着这对外门的短兵刃,竟然连走险招,庞大的身躯,在这酒楼上方圆不过一丈的地方上闪展腾挪,花白的长须被带得四下飞舞,但脚底下却仍然没有带出半点声音来。
但见酒楼光华乱闪,却静得不发一丝声息,火眼金雕“怪蟒翻身”虎躯微旋“身临八角”左右双刺挟劲风,银星万点,欺身进逼,正是“一寸短,一寸险”招招狠辣,火候老到。
左手神剑面带冷笑,剑锋一挂萧老雕左腕“抽辙连环”剑尖跟着往外一送,一招两式,斜削萧迟胁下。
萧老雕猛一拧身,左手峨嵋刺抄剑底往上崩,右手峨嵋刺翻腕刺出,又是“呛啷”一声轻啸,却见左手神剑脚下微错“鱼跃龙门”剑光疾如电掣,直刺萧迟耳旁的“立珠穴”
火眼金雕方才两次硬接硬架,已然试出对方的腕力不如自己,他在武林翻滚这么多年,动手的经验,可称多得不可胜数,一找出敌手的弱点,便再也不肯放松,微一退步“横架金梁”双夺竟又猛地上翻,找着丁衣的剑锋格去。
哪知左手神剑这口剑方到中途,就硬生生撤了回去,身随剑走,脚下“倒踩七星”连环几步,向后面退了七尺,右手往腰间一探,接着手腕一甩,只见青光一闪,脱手飞去。
火眼金雕微微一顿时,已见寒光一缕,闪电般袭向自己的前胸,双手“峨嵋”刺刚往前一封,哪知唰!唰!两道劲急的风声,只见两道寒光竟然后发先至,一左,一右,袭向自己双脚。
他大惊之后,往后猛地一仰身,长须翻飞处,庞大的身躯向后直倒,他竟在这种地方,用起武林中的绝技“铁拍摸”来了。
群豪这时眼睛都看直了,有的脱口叫了声:“子母双飞!”
只见这广西大家的成名绝技,果然不同凡响,光华三闪之处,剑势一领,左掌中的这口剑,竟然像是和那三柄小剑同时飞了出去似的,就在萧老雕身躯方自后仰的那刹那里,左手神剑一塌腰,往前面掠了过去,左手剑带起一溜光华,朝着那两条腿像是石桩似地钉在地上的萧老雕劈下,而他的右手,却仍然按在腰间皮腰带上插着的剑柄之上。
群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都知道萧老雕即使能够逃得过他左手“母剑”的这一剁,可是却再也无法避开他右手即将发出的另一柄“子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