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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孙新来到哥哥家里,正要说杀了毛豸,教他出城避祸。忽听见杨太守、栾统制来拜,晓得决撒了,躲出门看光景。那孙立不知来历,忙讨公服换了,迎进相见。杨太守、栾统制同到中堂,见了孙立,喝令拿下。孙立不及询问,早被众兵役簇拥着在太守轿前。到了州衙,太守升厅而坐,栾廷玉亦在东首。太守道:“孙立,你怎么结连登云山反寇,和兄弟孙新,去杀毛孔目全家,重复反叛!”孙立挺身说道:“这事从何说起?卑职从征方腊有功,蒙圣恩除授本州都统制。因战场风霜,染了痹软的病,辞职在家,并不出门,何曾去杀毛孔目?就是说我兄弟,也须实证。况大宋律上,兄弟分居的,也连累不得。”太守道:“你先前劫牢放贼,今番决然通谋的。”孙立道:“现有诰敕在家,轻易拿我不得!”栾廷玉道:“孙统制,你到祝家庄假说助我,里应外合,破了祝家庄,使我置身无地。今又做出事来,不必抵赖了。”孙立道:“栾统制,分明是你挟仇陷害,少不得要到枢密司分辨,与你做个对头。”太守冷笑道:“你说有诰敕,轻易动不得,且把你监下,待捉了登云山反寇对证。”众兵役就把孙立推到监里。太守道:“孙立已监,不怕内患。栾统制,你即刻领兵征剿,不可迟误。”栾廷玉应诺起身,点了二千兵到登云山,不在话下。
却说孙新闪在人丛中,见哥哥拥去,连忙到家里与顾大嫂说知,收拾家资,叫伙家挑着,同到山寨里来。那阮小七、扈成、邹润正在哪里还愿。孙新道:“不好了,我的哥哥被太守拿去。那栾廷玉即刻领兵到了,快作准备!”扈成道:“甚么栾廷玉?”孙新道:“就是祝家庄的教师,新升登州都统制。”扈成道:“嗄!原来是我的师父。不妨,我自有计。先把寨门山口都垒断了,不可与他交战。”唤小喽啰搬运木石堵塞,多备擂木、炮石、灰瓶,防备攻打。不移时,尽皆完了。且到里面散福。饮过数巡,孙新道:“我等衣甲不曾完全,一二百喽啰多是乌合之众,粮草又无蓄积,怎么守得住?扈大哥,你说有计,还是何如?”扈成道:“机不可漏。只不要说出我姓名,待他攻打三日之后,如此这般做作。”众人听了大喜,畅饮而散。孙新道:“虽然如此,众弟兄须要用心防守,不要懈了。”众人道:“这个自然。”都结束停当,到寨口守护,不题。
却说栾廷玉点了二千兵,骑匹高头劣马,全副披挂,手执浑铁枪,浩浩荡荡杀奔山边来。结下寨栅,把山势周围一看,层峦叠嶂,别无小路。那寨口尽用竹签蒺藜布满。沉吟了半晌,喝令兵士攻打。那高山上石块、灰瓶雨点般打下来,伤了几个兵卒,无计可施。天色已晚,只得回营。次日又来搦战,并不见一人下来,小喽啰只在高处百般辱骂。要想仰攻,那深篁密箐,山冈险峻,箭炮都打射不着。略近山脚,上边势顺,竹弩鸟枪容易伤人。栾统制不胜焦躁。
到第三夜,在寨中纳闷。辕门外传鼓禀报:“有一个姓扈的求见。”栾统制道:“恐是奸细,搜检明白,才唤进来。”少顷,引进,拜伏在地道:“师父在上,徒弟拜谒。”栾统制扶起,仔细一看,道:“你是独龙冈下扈成,怎得到此?”扈成道:“一言难尽。自从家口被李逵杀害,逃到延安府、寻访帅父不着,流落多年。偶然遇着客伴,到海岛做些生意,颇有利息。搭了洋船回来,海口子上登岸。那客伴押着货物先走,我中了暑气,行走得慢,被登云山强盗捉到寨中,要我入伙。我是清白汉子,况且那厮们是梁山泊馀党,原是仇家,如何做得!只是被他们留住不放,天幸闻得师父领兵来剿,心中暗喜。那伙强盗晓得师父英雄,个个心惊胆颤,尽到寨口守御,无人防闲,被我逃出小路,得见师父,实为万幸!明日要进城,恐有盘诘,要求一枝令箭,城门口照验,发脱货物,重到家乡,整理旧业。故此特来叩见。”栾廷玉道:“令箭不难。我还要问你山寨虚实。我到了这里三日,不见出战,又无路可上,正在此纳闷。”扈成道:“寨中只有一二百喽啰,不曾经阵的,为头的是邹润,凑着阮小七,杀了济州通判,逃难到此,与孙新、顾大嫂会着,同结了伙,衣甲全无,刀枪缺少,只有一匹马,是阮小七带来的。粮草不足,每日叫小喽啰到村中打米。我昨日寻出山后小路,师父若要破他不难,这厮们尽把守寨口,后面空虚。若从小路攻进,易如反掌。”
栾廷玉大喜,叫备酒馔相待,说道:“贤弟,你何不引我同破山寨,岂不是好!”扈成道:“我这担货物,约有万金,那伙客伴人心难托,倘然见我不到,竟拿了去,况这是洋货,哪里声张!”栾延玉道:“小路离此多远?”扈成道:“在西南角上,只有五六里。有两株大枫树在上边,叫做丹枫岭。虽有寨门,不过十来个喽啰把守。”栾延玉道:“那几个贼寇料道不打紧。只有病尉迟孙立,是孙新的哥子,是我同师父学的武艺,有些本事。怪他前日赚破祝家庄,先禀太守拿他监禁,恐他越狱,放心不下。城中的兵我尽数带来,倘有疏虞,怎生了得!”沉思了半晌,说道:“贤弟,我晓得你材具,明日分三百兵与你,领到城中,待令箭禀帖,呈上太守、守护城池。待我扫荡山寇,回来叙上你的功,图得职衔,然后回去,岂不荣宗耀祖!”扈成致谢道:“蒙师父见委,不敢推托。若是耽搁不久,这还使得。只候师父凯旋,就要回去。”栾廷玉道:“且再商量。”
到次早,栾廷玉分点三百兵,讨副在甲与扈成穿扮了,取令箭禀帖,付与扈成道:“小心在意,我在两日内回兵。”扈成拜别,领兵出营。下午时分进城,到州衙前,太守晚堂未退。扈成直至丹墀参见,呈上禀帖令箭,杨太守叫听事接到案桌上,启封看道:
末将谨奉台檄,剿荡登云山贼寇,探知虚实,不日殄灭奏凯。唯恐城中无备,孙立乘机逃越,特差敞门下扈成,文武全备,分兵三百名,回守城地。台相可任调遣,巡察非常,庶无疏失。令箭照验。
杨太守看了禀帖,见扈成一表人材,验过令箭,说道:“栾统制差你守护城池,责任非常,待贼平之日,叙功升赏。”扈成声喏而出。扈成到营内传下号令:“每门分兵守把,辰启西闭,盘诘出入,不可违误。”各门分把去了。留下二十名随身差遣,就在营内安歇。晚间各处巡察,十分严紧。太守放心,回衙安寝。扈成取出银子差随侍的置办酒肉,唤二十名同吃,兵士道:“扈爷初到,不曾接风,怎么反扰?”扈成道:“我不过一时遣委,又无统属,全要你们用心。待栾老爷回来,讨得无事就好了。这个何妨!”那些兵士只图嘴肥,管甚利害,尽意的吃,都醉了。
三更时分,听得号炮连声,晓得登云山兵到,唤着兵士们开门迎敌。那兵士多了几杯酒,有甚主意,开了城门。阮小七、孙新等一拥而入,先放起两把火来,遍地通红。守门军士尽皆窜乱。孙新、顾大嫂直入监中,放出孙立,到家收拾家资,孙立扎扮旧日模样,铁幞头,乌油甲,手执竹节钢鞭,乘马往来驰骤。阮小七、邹润打进内衙。杨太守听知火发,慌忙起身,早被阮小七一刀砍翻。邹润把衙内家眷杀尽。扈成在城门边把守。城中百姓鼎沸,各自逃命。到天明,救灭了火,把仓库中钱粮装在车子上,叫顾大嫂押着,护送孙立家眷先回山寨。扈成选营内好马,各骑一匹,馀多的驮着衣甲、器械、火炮等物,出城而去。有诗为证:
城中烽火彻天红,调虎离山草寨空。
不是逢蒙偏杀羿,只因事在两难中。
却说栾廷玉分三百兵与扈成去守保城池,只道是心腹徒弟,托了他,无内顾之忧;又知寨内真情,可以唾手成功。先差“夜不收”寻土人引路,到山后西南角上,果是有丹枫岭,探实回报。到晚上尽皆饱餐,着五百兵守寨,截住前路。自引一千多兵,人衔枚,马摘铃,悄悄的到丹枫岭。寨口无人拦阻。呐声喊,杀进去,并无一人,是个空寨。栾廷玉跌脚懊悔道:“不好了,中他奸计!”恐怕城中有失,连忙回兵,运开木石,从前塞而出。那守大寨的兵只道是贼寇逃走,把铳炮矢石尽力打来,连忙吆喝是自家的兵,已打伤许多了。
栾廷玉传令起兵回城,偏生作怪,城中星月清朗,山边霎时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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