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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本就暴烈无比,近来虽已收?得多,但久有郁结,难以发?,此刻胸中怒火,一涌而出,又动了他的那种天生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玉空子、乐朝阳叹息一声,只得退下。 蓝大先生道:“你真是如此?”
展梦白大喝道:“正是!”用尽平生气力,一剑挥出,但闻剑风呼啸,势如狂风!
四下群豪,竟被这一剑所带起的剑风,震得身子一倾,但觉森森剑气,逼人眉睫,几乎令人张不开眼来。
蓝大先生须眉头发,都被这股剑风激得根根倒竖而起,旋身错步,大笑道:“好!这一剑才有意思?”
笑声未了,双拳齐出,直攻展梦白胸膛,展梦白侧身让过,只听身后轰然声,那八角亭被蓝大先生拳风震塌了一角。
展梦白厉喝道:“好!”又是一剑,斜挥而出。
蓝大先生凌空掠出七尺,只见剑光过处,又是轰地一响,那八角亭支柱,竟被这凌厉的剑光斩断一根。
半边亭子哗啦啦倒了下来,飞扬的麈土中,剑光化做墨虹,双拳挟带狂风,又拼了五招之多。
这五招过后,四面山石树木,已是东倒西歪,狼籍不堪,四下群豪,早已被逼得退出数丈之外,一个个更是瞧得目定口呆,他们虽都久走江湖,但却再也未曾瞧过世上竟有如此气势的武功!
只见展梦白剑式开阖,招式虽非精妙之着,但那种风骨气势,当真是气壮山河,气吞斗牛,令人色沮胆寒。
蓝大先生竟被他一连七剑急攻,逼得连退七步,方自还了三拳,发须俱已根根直立而起。
群豪自不知道展梦白剑法本以气势取胜,方才他对蓝大先生心存感激,剑上自无那种刚烈猛霸之气。
但此刻他怒火上涌,出剑再无顾虑,甚至已将自身的存在全都忘却,而将全身的精神血气,全都投入了那一柄铁剑之中,正是:“掌中有剑,心中无剑”只因他自身已化为铁剑,铁剑也已化为展梦白。
又是七剑急攻!
蓝大先生再退七步,全身衣衫,俱已鼓涨而起!
群豪瞧得惊心动魄,忍不住轰然喝起采来。
震天的喝采声中,突听蓝大先生暴喝一声;‘住手!’这一声暴喝,此霹雳还要惊人!展梦白硬生生顿住剑,苍白的面容,已变为血红,厉声道:“什么事?”
蓝大先生须发皆张,也不说话,双手一分,扯开了胸前衣襟,露出了铁般肌肉,大喝道:“椎来!”
群豪也不知他这命令是向谁发的,那知他喝声方了,小亭后山坳里树荫中,突然露出四个蓝衣大汉,四人手中抬着的,便是蓝大先生蓝天?,那柄震武林,动江湖,惊天地,泣鬼神的无敌铁椎!
蓝大先生仰天狂笑道:“老夫生平大小数百战,从未有如此过瘾,今日少不得要与你打个痛快?”
反手接过铁椎,道:“来吧!”
展梦白大喝道。;‘好!来!’群豪虽已发觉这山中俱是埋伏,但如此百年难遇的剧战当前,那里还有心情去顾及其他。
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畔狂风突作,谁也没有瞧清两人这第一招是如何出的,但两人早已战在一处。 风声越来越响,四面草木皆飞,胆子小的,早已闭起眼睛,又退开数丈之远,胆子大的,却也被那剑气与狂风迷乱了双目,根本瞧不见他们的身手招式,乐朝阳又惊又喜,只是扶着玉空子的肩头,连连道:“如何?如何?仁义四侠一生仁义,岂能无后?
”玉空子叹道:“贫道自命剑法之?悍勇猛,可算当世难有,那知这位展仁兄那知这位展仁兄”
他一连说了两次‘那知这位展仁兄’,下面的话竟接不下去,只因他实在找不出适合的赞美之词,来形容展梦白的威霸剑气。
忽然间,只听金铁相击,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
群豪耳畔‘嗡’然一响,有人竟被震得仰天跌倒。
原来展梦白竟以掌中铁剑,硬生生接了蓝大先生一椎,此椎既称‘天?’,那是何等力道,但展梦白接了一椎,铁剑虽未撤手,但手臂已是酸麻不堪,若非他近来在密林中内功大有进境,此刻只怕连手都抬不起来。
蓝大先生狂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五十年来,还从未有人能硬碰硬接得了老夫一椎的,好‘再来一椎!’展梦白喝道:“再来十椎又有何妨!”挥起铁剑,直砍而下。
蓝大先生铁椎反臂挥起,又是一声大震。
群豪人人变色,就连乐朝阳与玉空子,都已远远退出七尺开外,但心里虽暗惊,口中仍是忍不住喝采。
只有展梦白,苦在心里,这一震之下,他手臂更是酸麻,掌心也毫无感觉,实难再接他一椎。
蓝大先生道:“好!再接一椎!”
展梦白明知不能,偏偏喝道:“来!”勉强举起铁剑,缓缓引动真气,突觉一股热流,自手臂直通掌心,麻木的手掌,顿时有了感觉,原来他此番存心孤注一掷,将全身真气俱已引动,也在无意间引发了他那自练过,从未认真用过的‘六阳神拳’。
要知展梦白掌中有剑,自然便忘了施此神掌,却下知这‘六阳神掌’乃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掌力,那一股真气引动出来,正可补展梦白气力之不足,这自因他因缘凑巧,连得数种绝世秘技,否则他又怎能与蓝大先生一拼高下?
展梦白掌力发动,手臂酸麻立消,心头自是大喜,展动铁剑,直攻而去,蓝大先生挥椎反击。
只听一连串震耳的响声,到后来群豪只见两人剑椎相交,四下木石纷飞,众人耳中,竟反而听不到那剑椎相击之声,原来耳朵已被震得麻木,什么都听不到了,可见这剑椎相击之威,是何等霸道!
突然间,蓝大先生掌中铁椎,竟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起,蓝大先生翻身一掠,后退三丈,掌心只剩下半截铁椎。
原来展梦白掌中铁剑,乃是神兵利器,这天?铁椎虽是实心精钢所铸,但十余击之后,?头竟被铁剑砍断!
半截?头破空直上数丈,自落入山坳后,山后立时传来一声惨呼,想是山后埋伏之人,有一个被铁?击得血肉横飞!
蓝大先生呆呆的瞧着半截断?,出神了半晌,突然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
”展梦白纵有各种神功护体,经此十余震后,手持铁剑,已是喘息得说不出话声,犹自挣扎着道:“再再来!”
蓝大先生道:“你”一个字还未出口,那高达七丈的山岩上,突然凌空飞下两条人影,衣袂飘飘,有如天仙下降。 众人还未瞧清这两人的身形,蓝大先生已仰天大笑道:“好,萧王孙你也来了,来的好!”另一人是杜云天,落地时虽也全无声息,但身法却远不及萧王孙美妙,展梦白又惊又喜,迎上招呼。萧王孙却向蓝大先生笑道:“别来无恙?”
蓝大先生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管接道:“你来的好,老夫就是那捞什子‘情人箭’的主人,老夫制了箭害人,现在已有些过意不去,今日你们看要拿老夫怎样,全都由得你们了。”
他说话仍是从容自如,展梦白听了不觉暗暗心惊:“好深的内功,好绵长的内力,我与他若是再斗下去,那有胜望?”一时之间,他心中不觉有些愧疚自馁,他却不知道蓝大先生第一名侠之称,岂能幸致,这数十年之内力修为,自比他要深几分,但他以一身之力,能与蓝大先生如此恶战,已是江湖中豪杰难以相信之事。
自此一战,展梦白‘怒剑’之名,方能震动天下!
群豪听了蓝大先生这番言语,群情更是激动,七嘴八舌,一齐抢着说话,谁的话都听不清楚。
萧王孙朗声道:“在下萧王孙,可以性命作保,蓝大先生绝非情人箭主,蓝兄,你也大可不必代人受过!”
群豪一怔,嘈声立止,要知‘帝王谷主’在武林声势非同小可,说话的份量,自非常人可比。
蓝大先生面现感激之容,口中依然狂笑道:“错了,错了,谁说我代人受过?我为何代人受过?”
萧王孙沉声叹道:“你为何代人受过,这其中自有原因,蓝兄非要小弟将这原因说出来么?”
蓝大先生面色微娈,‘塞上大侠’乐朝阳挺身道:“晚辈乐朝阳,有一事请教谷主,不如可否说出?”
萧王孙含笑道:“乐大侠请说。”
乐朝阳目光环顾,朗声道:“事已至此,谷主若不说出蓝大先生代人受过之由,只怕难以令天下英雄心服。”
蓝大先生怒道:“不服又怎样?”
萧王孙道:“蓝兄少安乐大侠要听此事源由,本是应当,但此事说来话长,而且”
突听远远有人接道:“而且由他来说,远不及自贫尼说来得恰当!”语声清亮高亢,却似女子发出。
展梦白听她自称‘贫尼’,口音却又不似绝红、灭红两位大师,心中方自奇怪,猜不出此人是谁。
只见三条灰布人影,自山坳后转了出来,其中两人,正是绝红与灭红两位大师,还有一位比丘尼,身形较高,目光更亮,行动之间,宛如大师,展梦白瞧了半天,才看出她赫然竟是烈火夫人。
烈火夫人竟也出家为尼,更是展梦白难以梦想之事!
萧王孙与蓝大先生,面上也露出惊骇之容。
杜云天骇然道:“烈火夫人,你你”烈火夫人合什笑道:“烈火夫人早已死了,此刻世上只有断红女尼,蓝天?,你可放心了么?”
她虽然身穿着比丘袈裟,但说起话来,仍是不似出家人。
蓝大先生不禁苦笑一声,萧王孙瞧望着绝红、灭红两位大师,道:“善哉善哉,不想两位又渡化了一人。”
烈火夫人笑道:“我那?子渡我可真不容易,但她本是我妹子,此刻却作了我师姐,也算占了便宜。”
绝红大师含笑不语,数日不见,她面上又多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显然修为又有了精进。
要知佛门之中只以入门先后而别长幼之序,是以幼者为师,长者称弟,乃是佛门中常见之事。
断红大师‘烈火夫人’目光转向群豪,笑道:“方才一打岔,贫尼几乎忘了向各位说那蓝天?代人受过之事。”
乐朝阳道:“在下等俱在洗耳恭听。”
断红大师瞧了蓝天?一眼,道:“此事若不说出,各位固是难免怀疑,贫尼也蹩得难受,蓝天?更是要终生代人受过,是以贫尼想来想去,还是将此事说出的好。”她这话明虽对群豪而言,其实却是说给蓝大先生听的,蓝大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开口。
断红大师接道:“我姐妹两人,性子极是不同,我妹妹温柔委婉,本是蓝天?的意中人,只是我那妹子爱的却不是他,而是萧王孙,我脾气虽躁,反而爱上了蓝天?,这关系可说复杂的很。”
她一口气说出了这件有关武林四大名侠的情爱纠纷,群豪自不禁为之动容,展梦白恍然忖道:“原来他四人关系竟是如此。”只见萧王孙与蓝大先生面上竟也泛出了暗红之色,他们虽明知烈火夫人要说出这件隐密,却也未想到她当着这许多人,竟说的如此乾脆。
断红大师有如未见,自管接道:“只是我妹子天性温柔,虽然爱着萧王孙,也不敢明说出来,虽不爱着蓝天?,也不愿对他太过冷淡,但蓝天?究竟不是傻子,失意之下,每日都不免烂醉如泥,这时武林便有个外貌忠贞的荡妇,向他进攻,蓝天?虽是英雄,失意之下,终于未能逃过她的温柔攻势。”
蓝大先生乾咳一声,便待转身而行。
断红大师道:“蓝天?,此刻你若走了,便不是男子汉!”
蓝大先生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停下脚步。
断红大师接道:“但那荡女却非真的喜欢蓝天?,她如此做法,只因她早已怀著称霸武林的野心,为了安排以后的道路,竟要将当时武林中每一个成名的人物,俱都勾引成奸,那么她以后纵然做出恶毒之事,这些成名豪杰,不但不敢难为于她,还要为她掩饰。”
群豪不禁发出一声惊喟。
展梦白恍然忖道:“这妖女必定就是苏浅雪,她为了自家的欲望,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兴灵魂,更不惜破坏别人的家庭,我爹爹和妈妈,也就是为了她。”只觉一阵悲愤之气上涌,再也想不下去。
断红大师接道:“但这妖女虽然人尽可夫,心目中也有个真正的情人,此人便是‘搜魂手’唐迪!”
群豪这才知道,此事竟然又兴‘蜀中唐门’有关,又不禁发出一阵骚动,久久都难以平氤。
断红大师道:“唐迪此人,似因被他爹爹唐无影压制太久,也想作一番惊人之事出来,于是两人情投意台,经过了多年的努力,终于制出了‘情人箭’这种歹毒的暗器,他们为了要使江湖大乱,江湖中人,互相猜忌,竟将此种暗器秘密发售,却令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秦瘦翁主持其事,好教江湖中,人人都将秦瘦翁当作唯一的救星,自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骚动又起,断红大师朗声接道:“但纸终于包不住火,天下绝无永远不能揭穿的秘密,秦瘦翁的秘密,首先被人发觉,他们竟不惜立刻将秦瘦翁杀死,而蓝天?自从杨璇之事发生后,也隐约猜到其中秘密。曾不止一次,要想劝那妖女息手,那妖女自是死也不肯承认。”
蓝大先生仰首去看天上云朵,但胸膛起伏,却越来越是剧烈,显见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断红大师接道:“但事情到了后来,终于令那妖女不得不承认了,蓝大先生使到这里大兴问罪之师,那知那妖女反而以昔日一段情孽,来要胁于他,要他为自己招架隐瞒,否则她便要将这段丑史公开,蓝大?平生最要面子,宁死也不愿丢面子,就是这死要面子的脾气,害得他如此。”
群豪这才俱都恍然,纷纷道:“这妖女八成是苏浅雪。”
突听蓝大先生厉喝一声:“住口!”
他目光炯然,瞪着断红大师,断红大师也回瞪着他,蓝大先生道:“这些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断红大师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便告诉你,这些话都是萧王孙告诉我的。”
蓝大先生目光立刻瞪向萧王孙。萧王孙摇头叹气,只是苦笑。
断红大师道:“你也莫瞪着人家,人家如此做,本是为了你好,别人都对你怀疑时,只有萧王孙信得过你,不惜冒了危险,上山窥探,终于自别人口中,探出六成秘密,自己又猜出四成,他知道你的脾气,宁可身死,也不愿认错,更不会将此种秘密说出,而此秘密却非说不可,他怕自己说出伤你的颜面,只有将此事告诉了我,而我此刻却忍不住对你说了。”
蓝大先生道:“但”
萧王孙叹道:“蓝兄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竟宁愿为了少年时的一时荒唐,而令一生侠名永远沾污了吗?”
蓝大先生呆了半晌,仰天长长叹息一声,道:“也罢”突然转身一拍展梦白肩头,道:“小兄弟,此中真像,你既明了,我也不妨告诉你,那杨璇实也是苏唉,她引入老夫门下的,那日我得知你与他同行,逼他说出你的下落,才知你已被困秘窟,当时便想手刃了他,但念在她面上,终是于心不忍,才逼他立下从此不在江湖走动之毒誓,断去他的一臂,问明道路,赶去救你,但直到那日,我还是想不到那那女子竟是‘情人箭’的唉!”
展梦白心下恍然,只觉满心俱是惭愧自责之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呐呐道:“我我”
蓝大先生怕着他肩头道:“你虽然怀疑了我,我并无丝毫埋怨,你也不必难过,若换了是我,只怕那怀疑之心,势必更重”
展梦白越听越是激动,热泪盈眶,几将夺目而出。
蓝大先生叹道:“只可惜杨璇那畜牲,竟敢背誓,唉!那日我听他所发之誓,便该知道他是存心要背誓的了。”
萧王孙忽然间道:“他发的是什么毒誓?”
蓝大先生道:“他说若是再出江湖走动,便遭万蚁蚀食而死,想那蚂蚁怎会吃人,这显见不过只是个牙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