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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愤,平日这些当官的老爷们怎会把咱们讨饭的穷叫化放在眼里,不给他们欺凌已算是好的了。如今大难临头,他们才不能不放下架子,求爷爷告***来向我们恳求,只要我肯答应,叫他们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他们绝不敢只磕九十九个。”
谷啸风道:“这些金虏的官儿当真是可鄙可恨,不过为了老百姓着想,这个忙恐怕还是要帮一帮他们的了。”
刘赶驴道:“是呀,所以我就对那总兵说道,我不是帮你们官府的忙,我的目的只是要保护百姓.你要丐帮协助守城,就得答应我们两件事,第一件是打开官仓和征集富户的粮食;第二件是准许难民入城,由丐帮负责将难民中的壮丁编成作战队伍,妇孺老弱之辈,官府负责他们的粮食,丐帮则负责保护他们。那个总兵没有办法,只好一口应承。如今丐帮的兄弟正在和穷人一道,分头出发,去搜查富户的余粮。这些有钱的老爷们的威风,这一下可全给穷人打下了!”
谷啸风哈哈笑道:“痛快!痛快!但不知陆帮主是否还在城中?”
刘赶驴道:“帮主和你的舅舅和奚玉帆三人昨晚已经押运韩家的宝藏出城,有一支义军在洛阳城西一百多里的紫萝山上,陆帮主准备把这批宝藏交给紫萝山的义军首领,由他处置,然后再设法和北五省的绿林盟主柳女侠联络。
他们出城之时,尚未知道军情已有变化,否则恐怕他们也会留下来了。不过他们去了也好,我估计洛阳恐怕是守不住的,危急之时,我打算保护难民突围,就往紫萝山投奔义军。陆帮主得知这边的消息,想必也会和义军首领商量好接应的办法。”
刘赶驴讲完城里的情况之后,问道:“对啦,你们昨晚可探听到韩大维的下落没有?”
谷啸风道:“有了一点线索,正想来向舵主请教如何对付。”当下将昨日在山上发现堡垒,以及遇上西门牧野与朱九穆这两大魔头等等事情告诉刘赶驴。跟着介绍公孙璞和宫锦云与刘赶驴相识。
刘赶驴沉吟半晌,说道:“韩大维是友是敌,尚未分明。但目前我已是无暇顾及他了。你们来得正好,就请你们留下来帮帮我们的忙如何?”事有缓急轻重,谷啸风等三人只好答应,侦查堡垒援救韩家父女之事只好从缓了。
但谷啸风还有一重心事,令得他忐忑不安。奚玉瑾昨晚并没有和她的哥哥同往丐帮,她又到哪里去了呢?
奚玉瑾到哪里去了呢?她如今正在韩家屋后的那座山卜,碰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奚玉瑾和哥哥分手之后,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韩家,再找一遍,仍然找不着谷啸风和韩佩瑛。
此时天色已是渐渐黑了,奚玉瑾惴惴不安,心里想道:“啸风先我动身,按说他是应该早已到了。他知道我一定要来找佩瑛,为什么他不在这里等我呢?难道当真是,当真是出了事了?”
奚玉瑾所想的“出了事”有两个可能,一是遭遇了韩家的对头,他是韩家女婿的身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累他也受了祸。另—个可能则是当真如任天吾所说的,他和韩佩瑛重拾旧欢,知道她要来,因此先行避开,和韩佩瑛一起走了.
本来奚玉瑾是不敢相信任天吾的说话的,但在恋爱中的女子,总是免不了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尽管她与韩佩瑛情如姐妹,韩佩瑛的性格她亦知之甚深,以韩佩瑛的性格,决不会在经过一场令她极度难堪的婚变之后,还要嫁给谷啸风的。但她仍是不禁有点着慌,生怕情郎给人夺去。
在韩家找不着谷啸风,奚玉瑾遂上山寻觅,她曾在韩家做过几个月的客人,和韩佩瑛上山游玩亦是不止一次。山上有几处风景幽美的僻静地方,正是最适合谈情的幽会之所,奚玉瑾心乱如麻,脑海中已是不自觉的幻出了他们谈情说爱的情景了。
奚玉瑾茫然独行,踏过了旧游之地,回想起往日与韩佩瑛把臂同游,何等亲热,想不到姐妹般的情谊如今竟然有了裂痕,禁不住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如果佩瑛真的是为了失掉未婚夫而伤心,那我就让了她吧。”
她想起了与韩佩瑛相处的日子,韩佩瑛许多可爱的性格,她也禁不住怀念起来,又再想道:“重拾旧欢这四个字是用得不对的,他们订婚之后,总共才不过见了两次面,那时佩瑛还是拖着鼻涕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恋情可言呢?但在这场婚变之后,他们却可以说得上是较为相识了。佩瑛这小妮子我见犹怜,啸风真正认识了她之后,会不会也真的就爱上她呢?佩瑛又会不会为了争一口气,宁可将来把啸风抛弃,目前却要将他俘虏作裙下之臣呢?”要知奚玉瑾乃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姑娘,在这利害关头,还是不禁把韩佩瑛设想得和她一样了。
奚玉瑾正自心乱如麻,胡思乱想,忽听得树叶沙沙作响,抬头一看,只见密林深处,有两个女子分枝拂叶而来。
此时已是月上梢头的时候,月色相当明亮,奚玉瑾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并没有韩佩瑛在内,这两个女子原来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同样的服饰,青衣蛮鞋,好像是一般北方
豪富之家的丫鬟模样。
奚玉瑾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两个小丫头的身法似是练过武功的,附近并无大户人家,不知是否佩瑛新买的丫头?”正想询问,尚未开声,只听得那两个丫头已在说道:“请恕婢子唐突,请问你可是百花谷奚家的二小姐奚玉瑾姑娘么?”
奚玉瑾怔了一怔,说道:“不错,我就是奚玉瑾.你们是谁?”
年纪较长的那个丫头说道:“婢子贱名侍梅,她是我的妹妹侍菊。我们是奉了主人之命,来请奚小姐的。”
奚玉瑾道:“不知贵主人是哪一位?”
侍梅道:“见面之后,家主自会对奚小姐细道其详,现在我若说出主人的名字,奚小姐你也不会知道的。”言下之意,已是暗示主人不许她们说出名姓了。
奚玉瑾甚为纳罕,心想:“若是韩佩瑛,不会如此藏头露尾,故作神秘。”于是问道:“如此说来。我与贵主人是素昧于生的了。她何以知道我今日到此,请我相会,又是为了何事?”
侍菊笑道:“家主早料到奚小姐有此一问。家主知道奚小姐惦记着—个人,是以代这人约莫小姐相会。”
奚玉瑾又惊又喜,只道她们说的这个人是谷啸风。连忙问道:“此人是谁?”
侍梅道:“是韩家的大小姐佩瑛姑娘。”
奚玉瑾稍微失望,但听到了韩佩瑛的消息,也还是很欢喜的,问道:“韩姑娘在你们家里么?是否只是她一个人?”
侍梅道:“大概是吧,我们只是供主人差遣的丫头,主人的朋友还轮不到我们服侍,是以我们并没有见过那位韩姑娘。”
奚玉瑾起了疑心,暗自想道“对方的来历我毫无所知,会不会是个圈套呢?”
侍梅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这里有一幅画,家主叫我们交给奚小姐权代请柬。家主说奚小姐看了这幅画,大概可以相信我们说的不是假话了。”
奚玉瑾满腹疑团,连忙打开那幅画来看,只见是米芾画的一幅山水人物,画中风景,酷似扬州城外,远山如黛,江中有两个小丫鬟驾着小船,画上题有姜白石的一首琵琶仙(词牌名),词道:“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州自绿,更添了几声啼x。十里扬州,
三生杜牧,前事休说,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夹,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画的左下角盖有一方图章,
是“若虚藏画”四字。
图章旁边,另有几行小字,写的是:“名画易得,良朋难求。若虚姻兄知余酷好丹青,乃以米芾此画相蹭。姻兄家在扬州二十四桥边,眼底烟云,正是画中风景也。赠余此画,殊有招客之意乎?今姻兄仙逝,余亦病足,不能远行。二十四桥边同游之约,唯有期之来生矣。丙寅仲秋。大维补志。”
奚玉瑾见了此画,不觉呆了。
这幅画对她并不陌生,四年前她在韩家作客之时,韩佩瑛曾经给她看过这幅画,也正是由于看了这一幅画,她才知道韩佩瑛是谷啸风的未婚妻子。当时看画的情景,在奚玉瑾的心头重现了。
原来这幅画乃是谷啸风的父亲谷若虚送给韩大维的,那天韩佩瑛给奚玉瑾看家中藏画,看到了这一幅画之时,奚玉瑾吃了—惊,却佯作不知,问道“这位若虚先生,不知是否扬州的谷若虚大侠,原来他和你家是姻亲么?”韩佩瑛蓦地如有所觉,面红红的含糊应道:“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远房的姻亲吧。米芾这幅画虽然好,却似乎还不及顾恺之的山水。你看这一幅吧。”乱以他语,生怕奚玉瑾再问下去。奚玉瑾是个工于心计的姑娘,一看她这情景,不用再问,已是心中雪亮。四年前她虽然与谷啸风心心相印,尚未海誓山盟,后来待到她与谷啸风成为情侣之后,向谷啸风一问,证实了她当时的猜想无差:韩佩瑛果然是他自幼订下的未婚妻子。
这几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未能揭破,四年前韩佩瑛并未知道她与谷啸风相恋,以她们二人的情谊,为何韩佩瑛要瞒着这桩婚事,不敢向她直说?这与韩佩瑛平日的性格,是大不相符的。
记得当时的情景,韩佩瑛让她见到这幅藏画,登时面都红了,好像是一个小孩子无意中做错了一件事似的,那神情不仅仅是女孩儿家的害羞,而且还似有几分惶急。“难道她当时就会预料得到我会横刀夺爱么?”
奚玉瑾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韩大维郑重的告诫过他的女儿,不许女儿让奚玉瑾知道的。因为谷啸风的母亲本来是奚玉瑾父亲的未过门妻子,成婚前夕才和谷若虚私奔的。韩大维也绝对没有想到,上一代的事情,可能在后一代重演。
此际奚玉瑾见了这幅画,勾起了往事的回忆,但此际却不容她有余暇细想往事了,她必须立即决定,要不要跟这两个丫鬟去见她们的主人。
这是韩佩瑛家中的藏画,而且是韩佩瑛最珍贵的一幅画,这画既然不假,她们的话想来也是不假的了。奚玉瑾本来就是要探查韩佩瑛的下落的,当下就决定冒这个险。
奚玉瑾把米芾画的这幅画卷起,交回那个丫鬟。抬头—看,只见清辉如水,明月已上梢头。奚玉瑾笑道:“良夜迢迢,我正欲望门投止,难得有贤主人邀客,我是却之不恭了。”
那两个丫鬟见她答应,甚为高兴,侍梅收起了画,说道:“多谢奚小姐赏面,请跟我来,路上若然碰见有人问你,你不必说话,由我们替你回答好了。”
奚玉瑾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已决定冒险,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见这两个丫鬟向山上走去,不觉怔了—怔,问道:“你们住得远吗?”侍菊答道:“不远,就在这座山上。再走—会就到了。”
奚玉瑾好生诧异,她在韩家作客之时,天天和韩佩瑛在山上游玩,深知山上没有人家,所以她刚才还以为这两个丫鬟是要翻过山头,带她到别的山村去的。这丫鬟的回答,大出她意料之外。
奚玉瑾忍不住再问:“你们是新搬来的吗?”侍梅道:“不是。我今年十七岁,我出生的时候,主人就是住在这里的了。”
奚玉瑾越发诧异,但心想她既然说是再过一会就可走到,闷葫芦迟早是要打破的,也就不再问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道瀑布下面,前头已无去路,奚玉瑾方自纳罕,侍梅取出了一件五彩斑斓的斗篷,叫奚玉瑾披上。奚玉瑾道:“要这个做什么?”侍梅道:“请奚小姐跟我们穿过水帘,这斗篷可以权当雨衣,虽不能遮掩全身,也可以免得湿透衣裳。”
这两个丫鬟穿上了同样的斗篷,侍梅说罢,一个“燕子穿帘式”跃入瀑布,侍菊跟着过去。奚玉瑾把心一横,想道:“管她弄的是甚玄虚,我跟着过去就是!”穿过水帘,果然别有洞天。侍菊收起斗篷,赞道:“奚小姐好功夫,衣裳全没着水,婢子是自愧不如了。”要知斗篷只能遮着上半身,要使衣裳不受水珠溅湿,那还得凭着上乘的轻身功夫。
奚玉瑾一看这件斗篷,这才知道是孔雀的羽毛织成的,拈在手上,轻如羽扇,心里想道:“怪不得可以折起来放在身上,但这三件斗篷不知要用多少头孔雀的羽毛,纵非价值连城,也是胜于一般珠宝了。这家人家,想必是和韩家一样的大富人家。”
抬头一看,只见山上有座堡垒形的建筑,侍梅嘘了一声,说道:“快走,快走,最好不要给堡里的人看见。”
奚玉瑾以为她们是住在堡垒中的,听了侍梅的话,这才知道堡中住的又是另一伙人。奚玉瑾暗自想道:“山中不知藏有多少诡秘的人物,佩瑛从未和我说过,想必她也不知这个所在。”心中更是觉得奇怪了!
这两个丫鬟的轻功颇是不弱,带领着奚玉瑾在乱石与茅草丛中找路,借物障形,蛇行兔伏,不多一会,已是远远离开了那个堡垒。侍梅长身而起,吁了口气,低声说道:“幸好堡垒中没人出来。”
奚玉瑾忍不住问道:“堡中是什么人,是你们主人的仇家吗?”
侍菊比较欢喜说话,此时她松了口气,便咭咭呱呱地说道:“堡中新近来了两个老家伙,一个名叫西门牧野,一个名叫朱九穆,听说都是练有独门的邪派功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梅姐对这两个老魔头着实有点害怕,我倒不怕他们。”
奚玉瑾吃了—惊,心里想道:“原来是韩家的对头住在这里,朱九穆是曾经和我交过手的,可真是不能让他见着啊。”当下问侍菊道:“你为什么不怕他们?”
侍菊撇了撇嘴,意殊不屑地说道:“谅这两个老魔头再凶,他们也不敢得罪我们的主人。”侍梅说道:“我并非害怕他们,只是不想多惹麻烦。”奚玉瑾弄不清楚朱九穆和她们主人的关系,不禁又担了一重心事。
这两个丫髫带领她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这条河的水源就是山上的瀑布,奔腾而下轰轰发发的激浪拍岸之声,震耳欲聋。
河边系有一只小舟,侍梅招呼奚玉瑾上船,说道:“奚小姐请坐稳了,我们送你上山。”拿起一支碧玉船篙,轻轻一点,小舟立刻往前驶去,逆流而上。到了激流湍急之处,小舟颠簸得十分厉害,抛起抛落,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奚玉瑾用重身法帮忙她们使小舟平稳,不觉想起了题画的两句词来:“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心中暗自好笑:“眼前的风光倒也是双桨轻舟,丫鬟迎客。但与词中的诗情画意可差得远了。”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分,小舟逆流而上,到了山顶。侍梅、侍菊汗湿轻罗,仍是相当矫健。奚玉瑾不禁暗暗佩服,心里想道:“婢子如此,主人可知,一定是位极不寻常的武林前辈了。”
奚玉瑾跟着这两个丫鬟终于到了她们的住处。只见是几间用竹木搭盖的房子,令奚玉瑾颇感意外。她原以为是大富之家的,却不料住的是如此简陋的平房。
但房子虽然简陋,进去一看,却别有一种幽雅情调。只见门栏窗户,都是用绿竹雕花做成的,板壁也是漆上菏绿的颜色。
藤萝牵蔓,从屋檐上倒挂下来,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幽香阵阵,扑入鼻观,令人俗念顿消。
只听得叮叮咚咚的琴声从内进的一间雅室传出,奚玉瑾踏上台阶,隔窗遥望,从碧纱窗上的影子,看得山是个女人正在弹琴。正是:
轻舟慧婢迎佳客,幽谷奇人独抚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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