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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倘一失神,必定要立刻吃亏。于是他就一点也不敢轻敌,将生平所会的剑法,尽皆施展出来,与秀莲刀来剑往,三件兵刃,上下翻飞。
人影疾飞,光芒乱闪,只听得飕嗖的脚步声和锵锵的兵刃相撞之声。
又往来三十余遭,秀莲的刀势就愈急,可是此时陈凤钧不欲再战,他忽然一转身,嗖的一身跑上房去了。口中并说了一声:“再会!”
秀莲骂道:“你休想走!”遂也追上房去。
可是那个陈凤钧由此房跳到彼房,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他就像一只黑猫似的,踏著房走了。
这倒真叫秀莲为难了,就想那边原是别人家的房屋,他是个贼,可以踏著瓦走去,我想可以也追了去呢?倘若被人家发觉,不要疑我也是个女贼了吗?
于是秀莲便不去追赶,站在房上喘了喘气,看得那条黑影没有了,秀莲才提刀下房。
先到屋里,就见张妈和邓妈全都吓得脸色跟白纸一般,全身抖擞著,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秀莲就说:“你们不要怕了,我已将贼人打跑了!”
邓妈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哎呀!可真把我们两人吓死了!那个人一跳进墙来,就说要找姑娘,他说他跟姑娘认得。我们告诉他,姑娘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叫我们在屋里,不准出去,也不知他在院里干些甚么?姑娘你查一查,短了甚么东西没有?”
秀莲此时依然怒气未息,就说:“我哪里认得他?不过,这个人也不是强盗!”说时她就叫两个仆妇把屋门关好去睡。
她独自提著双刀,在院中各处查看了一番,便回到自己屋中,把钢刀放在桌上。
她不禁对灯长叹,就想:刚才这个人剑法熟练,身手敏捷,他自称是江南冲霄剑客陈凤钧,谅不是假。他说,李慕白死在江中,莫非也是事实吗?
咳!李慕白真就这样死了吗?
立刻心中一阵奇痛,她伏在桌上,臂屋看冰冷的双刀,呜呜地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把双刀一拍,自言自语说:“我一定要给李慕白报仇!”
她又后悔刚才为甚么把杀死李慕白的凶手陈凤钧放走了呢?我应当杀死他,杀死他之后再到江南去杀那静玄和尚,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于是她又盼著陈凤钧再来,就下毒手要他的性命。
如此思想了半夜,因为明天还要起身,她便闭了屋门,将双刀放在枕畔,熄灯睡去。
睡到次日,天还没有亮,就被外面打门的声音吵醒,外面急急地叫了半天门,张妈才爬起来出去开门,秀莲也下床将屋门打开。
就见五爪鹰孙正礼牵著他那匹枣色大马,进到院里来。一见看秀莲,他就说:“师妹,你收拾好了没有,咱们这就走吧?”
她见孙正礼这样子,她不由倒笑了,就说:“孙大哥这时天还没亮了,城门也怕还没开了吧?”
孙正礼锐:“不要紧,咱们走到永定门,天也就亮了,那件事,气得我一夜也睡不著觉!”
张妈已把屋中的灯点上;秀莲就请孙正礼进屋落座,说:“孙大哥你且等一等,我叫他们到德宅去,让那边的人把我的马备上。”
遂就叫张妈去,张妈说:“这时侯那边还没开门呢!”
孙正礼生气说:“你不会叫门去吗?”
张妈没有法子,只得先把她的伙伴邓妈叫起来,然后她就到德宅去叫门,让那边的人给秀莲备马去了。
这里秀莲就随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却未把昨夜与那冲霄剑客陈凤钧决斗的事告诉孙正礼。
孙正礼在椅子上都像坐不住,又站起身来到院中来回地走。
此时天色不过黎明,张妈回来了,回禀秀莲,说是德宅把门打开,已把备马的事告诉福子了。
秀莲点了点头,又嘱咐张妈,说:“你去告诉邓妈,不准把昨夜的事告诉人,连德五爷都不要告诉!”
张妈连连点头答应。
这时孙正台又在院里来回走了几遭,天光就亮了。他就进屋一看,秀莲已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好了,却是一只衣服包裹,一只被卷。被卷裹着刀鞘,露出了黄铜的两口刀柄。在衣包旁边还放著一口宝剑,没有鞘,剑身却用蓝布裹着,孙正礼看着仿佛有点诧异,就问说:“师妹,这口剑也是你的吗?”
秀莲见问,脸上不由得红了红,就说:“不是,这是李慕白留在德五哥之处的宝剑,前些日文雄文杰他们拿过来,叫我教给他们,因就放在这里了!”她说话的时候,心中却感到一阵疼痛。
孙正礼又把脚跺了一下,粗声地叹了一声,皱著两条浓眉,在屋中又来回地走。
这时外面又有打门之声,邓妈赶紧跑去把门开了,外面是德啸峰带著杨丽芳小姑娘和寿儿、福子来了。
寿儿提著一个小包裹,福子牵著备好了的秀莲的那匹黑色健马,德啸峰由寿儿手中接过小包里,带著那低头擦眼泪的杨小姑娘进屋。见了秀莲和孙正礼,就问说:“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孙正礼说:“杨大姑娘落在花枪冯隆小子的手里,迟一天就不好,深州又不是近路,我们不赶紧去哪成?”
德啸峰也点头说:“当然事情是越快办越好,你们兄妹这就起身吧,我这里有百十来两银子,给你们作盘费!”
秀莲说:“哪用得了那么许多钱?我手下现在还有钱。”
德啸峰说:“说不定你们遇见别的事还许要用钱,多带些是不妨的,不过还是找那个主意,我们只把杨大姑娘救回来就是了,不必把冯家兄弟逼得太急了!”
俞秀莲点头说:“五哥不用嘱咐,我都知道。”遂又将那口宝剑捧起,交给德啸峰说:“这是李慕白那口宝剑,请五哥收存吧!”说时她声音略带凄惋,芳颊微现红色。
德啸峰接过宝剑,也不禁感叹,他是心想:江南鹤老侠留下这口宝剑,原为是把宝剑留给他日缘的。
可是现在已将三年了,老侠是再也没来,李慕白又是不知生死。他们这段姻缘得等到何峙呢!德啸峰的话虽未说出来,但是不住叹气。
杨丽芳又把她姐姐的年貌详细告诉了秀莲和孙正礼,秀莲又嘱咐她一番。
孙正礼把德啸峰送的银两收起来,俞秀莲就向德啸峰说:“五哥,我们走了!”说了这句话,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陈凤钧,他难免今夜不再前来,因此未免有些不故心。只是又想:陈凤钧与德家无冤无仇,他若知道我已走了,大概也就不能再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脚往外走,两个仆妇和寿儿给秀莲拿著行李,那孙正礼已先牵马出门去了。
秀莲在前,德啸峰在后出了门首,秀莲自己动手,向马上捆绑行李,德啸峰又托付说:“俞大妹妹若在外面听见李慕白的下落,千万找个人给我送个信来!”
秀莲点点头,她咬著嘴唇,并不发话。
收束停当了,她又拉著杨小姑娘的手,微笑着说:“你也别净哭,不到一个月,我必将你姐姐找回来!”说毕,放下手,她就扳鞍上马,一手挽缰,一手由福子的手中接过了丝鞭。
此时孙正礼早已上了马,他就向德啸峰抱拳说:“五哥,过半月后咱弟兄再见!”
秀莲在马上又向丽芳说:“你跟五爷回去罢!”
那丽芳小姑娘睁著两眼望着秀莲。
孙正礼的马在前,秀莲的马在后,只见鞭影蹄声,两匹马就出了三条胡同的西口往南去了。
此时朝阳的金光已照遍了大地,晨风自西方吹来,触在脸上觉著有些寒冷。道旁有些枯叶在打滚,街上不多的行人,都显得很慵懒,商家也还都未开门,现出一种秋节后的萧疏景象。
走出了永定门,顺大道一直往南,两匹马就加紧了。得得得的蹄声敲在坚硬的石头道上,格外清脆而疾快。
走出二三里,四周去看就见是一遍收成后的秋色大地,稀稀落落的几处村落。
西风扬起尘土,像眼前弥漫著一层大雾,秀莲的头发都乱了。她由身边抽出一块绸帕,一面向发上蒙,一面催著马走。
前面那枣色大马上的孙正礼,回过头来,用鞭指著西边说:“那不就是杨小姑娘的家里吗?”
秀莲也向西边看了一眼,她系好绸帕,催马赶上孙正礼,就说:“孙大哥,咱们到了深州,把杨大姑娘找著,你就送她回北京,我还要到淮南找那谭家兄弟去呢!”
孙正礼怔了一怔,在马上说:“那怎么使得?你把杨大姑娘送回来,让我去找他们。”
秀莲不便跟他争执,就没再言语。
两匹马飞也似的一直往南去,午饭是在固安县境吃的,晚间到了雄县方才歇息。
在店房里,秀莲自己找了个单间,却叫孙正礼到大屋子里去,并悄声说:“孙大哥到大屋里去,那里的人杂,可以听出些消息,可是千万自己不要露出形迹来!”
孙正礼点头说:“我知道!”心里却想着:我这个师妹倒比我还有主意,只可惜她是个姑娘,若是男子,真得比我师父还强。
当下他到大屋子里,那炕上地下全都坐满了人,有作买卖的人,有行路的差人,那些人正在谈论这店里刚才来了一个骑著马的小娘儿的事情,孙正礼一进屋,那些人就全都不说了。
孙正礼就找了一个炕角坐下,喝声:“店家给我煮面来!”他这样一喝,把旁边人全都吓了一跳,都用眼来看他。
孙正礼心说:不好,我露出形迹来了。
遂就向旁边一个作买卖的笑道:“老哥你让个地方,叫我躺一躺!”
那人挪了挪屁股,孙正礼就把脊梁向墙一靠,半躺半坐地说了声:“劳驾!”
那人见孙正礼还和蔼,就笑着问说:“老哥从哪里来?”
孙正礼说:“从密云县来,送一家亲戚到深州去。”
那人又问:“老哥在密云作甚么生意?”
孙正礼说:“不作生意,早先在镖行里混,现在不干了!”他说出这话,旁边就有一个瘦脸年轻的人,非常注意他。
那个作买卖的人,一听孙正礼是镖行的人,他就十分钦敬,又装了一袋烟要给孙正礼抽,孙正礼却摆手说:“我不会抽烟。”
此时旁边那瘦脸的人发话了,他先问孙正礼贵姓大名,孙正礼只说:“我姓孙行大。”
那年轻人又问孙正礼早先在哪家镖店,孙正礼笑了笑,说:“提不起来,在小镖店当个小伙计,提出来倒叫人家笑话,”
此时店家已把一大碗汤面端来,孙正礼捧起来大碗,拿著筷子,呼噜呼噜地就吃,同时斜著眼去打量那年轻人。
就见这人穿看一身紫花色的夹裤褂,捋著袖子,露出胳膊上刺著的花纹,手里拿著个鼻烟壶,倒在小碟里,就往鼻子上去抹,抹得鼻子成了个蝴蝶。
孙正礼心说:这小子一定是江湖人。
遂咽下一口面去,就问那年轻的人说:“老哥你贵姓?”
那人说:“不敢当,兄弟叫徐福泰,有个小小外号,叫作拐子徐七!”
孙正礼笑了笑说:“久仰你老哥的大名,你老哥是作生意的吗?”
拐子徐七点头说:“算是生意吧!”
这句话孙正礼就明白了,知道此人是在江湖上混饭的,遂又问:“打算往哪边去?”
拐子徐七一指旁边一个高身材的人说:“跟我这位象鼻子高大哥到河南去。那里有两个朋友,一位是金枪张玉谨,一位是紫金刚华大纲。”
孙正礼一听金枪张玉谨之名,他就不禁吃了一惊,赶紧问说:“不是在两年前,张玉谨叫李慕白给杀死了吗?”
徐七冷笑道:“他死了我们还找他干甚么?不错,前两年张玉谨是在徐水县受了点伤,可是那早就养好了,现今他还在开封府开著镖局。在现今河南,若提起好汉来,除了新出来的好汉单刀杨小太岁,就得数张玉谨!”
孙正礼赶紧又问说:“单刀杨小太岁又是怎么样的人物?”
拐子徐七还要说话,旁边的象鼻子高大哥向他使了个眼色,徐七就摇了摇头说:“这个人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孙正礼又问:“北京城的花枪冯隆你认得不认得?”
徐七撇了撇嘴说:“那小子,谁认得他呀!他的哥哥金刀冯茂倒是我们的老朋友。”
孙正礼又问:“李慕白你认得不认得?”
徐七说:“那个人不能跟咱们交朋友,他专门跟咱们这些人作对,镖行、走江湖的,哪一个不恨他?他活著咱们犯不上惹他,现在他死了,选提他干甚么?”
旁边一个买卖人,操著北京话问说:“怎么,杀死北京黄四爷的那个李慕白不是从狱里跑了吗?怎么又死了?”
拐子徐七冷笑道:“那样的人还能遭好报!”
此时孙正礼吃完了两大碗面就跳下炕去,出了大屋子,就到秀莲的房里。
这里已点上了灯,孙正礼就悄声说:“师妹,我在大屋子里探来些消息,那大屋子里有个拐子徐七,看那样子是个江湖人,他说金枪张玉谨现在还没死,还在开封府开看镖局,李慕白的死信可是谁都知道了!”
秀莲姑娘点了点头,心中又添了无限感想。
孙正礼又说了几句话,他又回到大屋子里,打算再探出些甚么新闻来,可是他出屋之时,那拐子徐七大概是听了象鼻子高大的嘱咐,孙正礼再问他甚么,他就不说了。他只跟别人谈些嫖土窖子的经验,一夜就在店中度过。
次日清晨,孙正礼同俞秀莲依昔起身赶路,在路上俞秀莲又恨恨地说:把杨大姑娘救出来之后,她不但要找凤阳府的谭家兄弟,要找冒宝昆,并且要找金枪张玉谨,以报逼死父亲的大仇。
她只是没说出来,自己心里还有件事,就是她立志要到江南去寻李慕白的下落,果然李慕白真是死了,那她必饶不了静玄禅师。
两匹马紧行,共计四日,这日黄昏时就来到了深州地面,在城北一座市镇里,二人驻了马。
孙正礼就向俞秀莲说:“师妹,现在天还没黑,咱们赶紧打听冯家住在哪裹,就找了他们去吧?”
秀莲却在马上摇头,她凝神想了一想,就说:“咱们先找一家店房歇一歇。”
孙正礼却不大高兴,好不容易来到了深州,不赶紧下手,要叫冯隆那小子跑了,可怎么办?
孙正礼是这样的想,但是俞秀莲却极为小心仔细,她知道是不可贸然动手。
于是,就找了一家店房,两匹马叫店伙牵到槽旁,店伙便给找了一间屋子,一人拿著行李进去,点了灯,孙正礼催著叫给做饭。
在店伙答应一声,出屋之际,秀莲就悄声向孙正礼说:“孙大哥,咱们现在不要急,因为那冯家兄弟不是好对付的,倘若他们知道我们为杨家之事来到此地,他们先将杨大姑娘藏了起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孙正礼点了点头,说:“我也知这,花枪冯隆那小子虽不是东西,可是他的哥哥还不错,金刀冯茂是有名的好汉子!”
秀莲说:“咱们也并不是怕他,只是要顾全江湖义气,他若是不讲情理,我们自然也不必客气!”她斩铁断钉地说了这几句话,孙正礼心中十分敬佩。
秀莲又说:“今天天晚了,我们若突然到他家里去,不但显著莽撞,而且也办不了事,只好今天先向店家打听明白了,明天早晨再找他们去。”
孙正礼点头说:“好,就这样办。”
待了一会见,店伙就把菜饭端了来,秀莲就问:“我跟你们打听打听,在北京开镖店的冯家是在哪里住?”
店伙向东指著说:“离这儿不远,那地方叫六里屯,看见白杨树就到了,他在北京大概没回来吧?”
孙正礼与秀莲面面相觑,秀莲又说:“我们在北京找他,说是他回家来了。”
店伙摇头说:“大概没回来,他要回来,天天到葛家酒铺去喝酒,我们一定看得见他。”
秀莲点了点头,店伙就出屋去了。
这里秀莲与孙正礼全都仿佛十分失望,秀莲就说:“他们是比咱们先走了三天,他是坐著车,自然慢些,也许这时他还没来到了?”
孙正礼说:“管他呢?他不回来咱们找金刀冯茂要人!”说毕,他大口的吃饭。
秀莲心中却不禁暗暗地盘算,觉得自己的马路上走得太快了,来到这里反扑个空。若没有杨大姑娘,就是把冯家兄弟全都打败了,也是无用呀!
少时饭毕,孙正礼又叫店家给他找大屋子睡觉,店家见这一对男女,分屋而寝,也不明白他们是甚么关系。
到了第二天,清晨起来,孙正礼就催店伙备马,然后就进到屋里,向秀莲说:“师妹,咱们现在就到冯家去吧!”
秀莲此时已将随身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然后一面用绢帕包头,一面向孙正礼教了几句话。
嘱咐孙正礼见了冯家的人,千万不可鲁莽。
孙正礼点头说:“师妹你放心,我都明白,咱们现在办的是事,并不是专为打架来的!”说话之间,店伙巳将两匹马备好,孙正礼就和秀莲出屋,将行李绑在马上,然后付了店钱,牵马出门。
店伙又跟出门来,详细指点那往六里屯冯家去的道路,孙正礼和秀莲认清了方向,便放马往东走去。
这时朝阳才吐露出来,远远的树稍还挂著晓烟,凉风吹得野草与败叶沙沙地响。路上的行人也不多,两匹马荡起来尘土,行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那六里屯。
这里的白杨树很多,叶子喇刺喇刺地响,像是起了潮水,秀莲望见田地里有两个用耙子收拾乱草的农人,便在马上说:“孙大哥,问问那边的人,大概是到了。”
孙正礼下了马,牵马向那边走近几步,他就抱拳问说:“请问二位大哥,这里就是六里屯吗?”
那边的两个农人一齐点头说:“不错,是六里屯。”
孙正礼又问说:“请问,冯家在哪里?”
一个农人就问:“你找哪个冯家?是东冯家,还是西冯家?”
孙正礼说:“我找的是在北京开过镖店的。”
那农人向东南一指,说:“那边就是,门口有两座磨的。”
孙正礼看见了那个门首,便道了声劳驾。
他又上了马,秀莲却在马上向那农人说:“我们找的是冯隆,北京春源镖店的镖头,不知道他在家没有?”
那农人一听找的是冯隆,他就似乎是不屑于理的样子,说:“花枪冯五呀?他可没在家,他有半年多没回来了。他就是回来了,他四哥也不能叫他在家里住!”
秀莲一听,知道冯隆确实没有回家,不由怔了一怔。
那农人又指看那冯家门首说:“他们老二老三都在家啦,冯二在张家口的镖店也关了门啦,现在回到家里来了。”
这时秀莲不由得灰心,想看冯隆既没有回来,杨大姑娘也一定不在此处,就是见了他的哥哥也没有用啊!
正待向孙正礼商议,可是孙正礼已拨马向那冯家的门首走去。
冯家的门户并不大,约有十几间灰草房子,黄土围墙。门前是两座石磨,石磨旁趴著三条狗。
孙正礼的马匹一来到门前,那三条狗就扑著马咬。
此时秀莲也骑著马赶到,她也不下马就在那门前十几步之外等侯。
孙正礼下了马,用鞭子赶著狗,大声的喝看,门外这样一吵,门里就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人年在四十上下,高身材,紫脸膛,原来正是铁棍冯怀。他认得孙正礼也认得俞秀莲,如今一见这两人来了,他就不禁吓了一跳,他那紫脸也发白了。
孙正礼本来不想说话鲁莽,可是他一见铁棍冯怀就不由胸中的怒气勃发。
冯怀脸吓得更白了,他拱了拱手说:“孙大哥,一向少见,怎么?我们老五犯了甚么案啦?”
孙正礼说:“跟你说不著,快叫冯隆出来,别等著我们进去搜人!”
冯怀见孙正礼说话很凶,又见秀莲勒著马,眼瞧着他,听他说话。
他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坷坷绊绊地说:“我们老五在北京啦,镖店虽关了门,也没找得著他。他真没回来,孙大哥你不信,可以请进来看!”
孙正礼见冯怀直说好话,他倒不能发气了,就怔了一怔,回头望着秀莲。
秀莲在马上向著冯怀问说:“冯隆既没回家,你可知道他在北京之外,都有甚么去处?”
那冯怀正在翻著眼想,还未把话说出口来,这时又从门中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的身材也很高,面皮发青,穿著一身青缎衣裤,年约五十余,留著些胡须。
这人的气派却与冯怀不同,出门来就瞪著眼睛,连问:“甚么事?甚么事?”
冯怀这时就壮起些胆来,就向孙正礼说:“这是我二哥,在张家口开德源镖店的银钩冯德,有甚么话跟他说吧!”
孙正礼冷笑了笑,心说:你不用拿冯德的号来吓唬我!
冯怀向孙正礼说完了话,又对他二哥悄声说:“道人是五爪鹰孙正礼,那个女的就是俞秀莲。”
银冯德先用惊异的目光向俞秀莲看了一眼,然后对孙正礼说:“你们找到我家,是有甚么要事?”
孙正礼说:“找你的兄弟花枪冯隆,冯隆在北京杀了人,抢走了人家的大姑娘。我们听人说,他逃回家来了,才特地来找他。
现在没有别的说的,冯隆若是在家中,就赶紧叫他把杨大姑娘送出来,他跟我们到北京去打官司,就没有你们的事。要不然,告诉你,你兄弟作了强盗,你们可也都是死罪!”
冯德一听这事,他也似乎吃了一惊,就把脸一绷,说:“冯隆他没有回来,再说我早把他断出去了,我不认得他是我的兄弟。你们自管找他去,把他碎尸万段我也不管,要在我的门前吵可不行!”
孙正礼立刻生了气,握著拳头说:“现在他犯了案,你又不认他是兄弟,你倒真会推脱?你说他没回来,老子不信,老子要进去搜搜!”
说时,他将马系在门前的石磨上,由鞍下抽出钢刀,就要往冯家门里去闯,那银钩冯德伸手将孙正礼栏住,怒喝道:“你又不是官人,凭甚么闯进人的家门!”
孙正礼一看冯德拦住他,更觉得花枪冯隆与杨大姑娘都是在这门里了。
他就抬起左臂,一掌“吧”的打在冯怀的脸上,打得冯怀脸上冒火,捋起袖子来,要与孙正礼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