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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道:“是极,是极,可是你们都忘了一件事了!”
石沉诧声道:“什么事?”
郭玉霞道:“这脚印虽和师傅相似,而且以此脚印的深度看来,似乎也只有师傅有此功力,可是这脚印却绝不是师傅留下的,因为”她故意放缓了语声,然后一字一字地接着说道:“师傅他老人家,此刻已经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了:“龙飞、石沉、王素素一起愕了一愕,然后一起恍然脱口道:“对了!”
龙飞抚额道:“师傅他老人家已自己将功力削弱了七成,他老人家此刻的功力,不过和我相等,怎能在这种山石地上,留下如此深邃的足印呢!”他目光赞佩地望向郭玉霞,喃喃着道“这事我们都知道,可是,为什么此刻只有你一个人想得起来呢?郭玉霞柔声一笑,道:“你们又累、又饿,心情又紧张,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常常会将许多事忘记的!”
垂首而立的王素素,突又抬起头来,轻轻道:“这脚印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的,却又是谁的呢?”她秋波在郭玉霞、龙飞、石肮面上扫了一眼,接口又道:“你们想不想得出,当今江湖上,除了师傅他老人家外,还有谁会深夜穿着厚底宫靴在这险绝天下的华山落雁峰后行走?还有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自从昔年黄山一会,使天下武林精英同归于尽后,武林之中的确从未闻说有人与“丹凤神龙”一般功力,是以王素素这句话,的确问到了龙飞、石沉、郭玉霞三人的心底!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山风吹起几粒砂石,落人那深达三寸的神秘足印中去,龙飞皱眉道:“莫非武林之中,新近又出了个武功绝顶的高手?”
石沉道:“莫非是师傅在”他语声突地沉吟起来,似乎话中有着难言之处,是以说不下去!
龙飞伸手一捋虬须,沉声道:“在什么?”
石沉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龙飞浓眉微轩,满面现出焦急之容,连连道:“你话说到一半,怎地就不说了!”
郭玉霞微微一笑,王素素道:“他不愿说,就让他一个人闷在心里好了,”垂下头去,又自望着地上的足印,呆呆地出起神来!
石沉侧目瞧了她两眼,期艾着道:“我怎会不愿说呢!”
郭玉霞“噗哧”一笑,道:“那么,你就快些说出来呀!”
石沉干咳两声,道:“我只怕那脚印”又自干咳两声,王素素柳眉轻颦,抬起头来,石沉咳声立止,道:“我只怕这脚印是师傅临临”
郭玉霞道:“你是不是怕这脚印是师傅他老人家与人动手,身受重伤,临死散功时最后留下的?”
石沉垂首,缓缓道:“我只怕如此!”
王素素口中惊唤一声,娇躯突地起了一阵颤抖,龙飞手抨虬须,双目圆睁,口中喃喃道:“临死散功时临死散功时”突地大喝一声:“师傅,你你老人家难道真的死了么?”手掌一紧,一把乌黑的胡须,随手而落!
要知凡是内功已有根基之人,临死之前,拼尽全力发出的一招,必定是他毕生功力所聚,而内功深湛之人,临死散功时,或由指掌,或由拳足留下的痕迹,更是非同小可!昔日有些武林高人隐于古洞荒刹,临死前每每会以金刚指力一类的功夫在洞壁上留下遗言,于是这些人留下的指力遗言,总要比他平日的功力深上三分,后人凭吊时自也会加深三分敬重之心,也就是这同一道理!
龙飞幼从名师,自然深明其理,此时悲愤交集,热泪已将夺眶而出!
石沉目光一扫,嗫嚅着道:“我的话不过是胡乱说的,大哥你”郭玉霞轻轻一笑,道:“不错,你的话的确是胡乱说的。石沉双目一张,道:“不过”
郭玉霞道:“不过什么,难道你的话真有什么根据?”
龙飞伸手一抹泪痕,诧声道:“他的话难道没有根据么?”
王素素抬起模糊的泪眼,郭玉霞缓缓道:“这脚印若真的是师傅他老人家临死散功时所留,那么这四周为什么没有动手的迹象!”
石沉、龙飞、王素素齐地呆了一呆,却听郭玉霞又道:“还有,师傅留下的那些遗言,又岂是在此地能够写得出的!”
龙飞愕了半晌,浓眉一扬,大声道:“正是正是,他老人家散功之后,又岂能写得出那些话来!”
王素素幽幽一叹,道:“那么,这脚印到底是谁留下的呢?大嫂,你能告诉我么?”
郭玉霞道:“我不过就事论事来推测而已,并不是故意反对你的见解!”
王素素惶声道:“大嫂,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呀”眼睛眨了两眨“难道我说的话里有这个意思么?”眼帘一阖,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郭玉霞秋波凝注,瞧了她两眼,展颜一笑,道:“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就算我错怪了你!”她温柔地一抚王素素的肩头,以无比温柔的声音又说了句:“小妹妹,对不起,大嫂向你赔礼好不好!”王素素道:“大嫂”她哽咽着顿住话声,转身扑到郭玉霞怀里。
郭玉霞轻轻一叹,一手扶着她肩头,一手抚着她秀发,道:“小妹妹,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在大嫂面前说出来。”
王素素缓缓抬起头来,缓缓道:“大嫂,我想”突地改口道:“我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大嫂你千万不要怪我!”
郭玉霞了解地一笑,附在她耳畔,轻轻道:“你又想起了平,弟弟,是么?”
王素素呆了一呆,终于无言地垂下头去!
郭玉霞微笑着注视着她,突地昂首朗声道:“这脚印到底是谁留下的,此刻谁也不知道,但留下这足印的人,必定与师傅他老人家有关”
龙飞道:“何以见得?”
郭玉霞自了他一眼,自顾接口道:“而且必定暗示着一件秘密!”
龙飞干咳了两声,讷讷道:“为什么你说留下这脚印的人,必定与师傅有关呢?这个我我实在想不明白!”
郭玉霞轻轻摇了摇头,学着他的语声,道:“为什么你说留下这脚印的人必定与师傅有关呢!”她轻叹了一声,方又接道:“因为若非冲着‘丹凤神龙’,又怎会有如此武林高手,在这深夜之中,跑到如此荒凉的华山后山来l”龙飞浓眉一皱,俯首沉吟半晌,又自讷讷他说道:“这个这个也未必一定!”
郭玉霞道:“当然未必一定,天下就没有绝对一定的事,但这脚印总不会是那人无故留下的!”她语气中微有不快之意。
龙飞连忙接口道:“当然,当然,这脚印必定暗示着一件秘密!”
王素素垂首尧尔一笑,郭玉霞又白了他一眼,终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龙飞浓眉扬处,精神一振,大声道:“这脚印既然暗示着一件秘密,我们不如就等在这里,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眼角望向郭玉霞道:“你说这个法子使得使不得?”
他虽然生相甚是魁伟,其实却生于南方,正是南人北相,此刻得意之下,竟不自觉他说出了乡音,郭玉霞忍着笑,又自学着他的口音道:“使得,使得,我们就等在这里好了,再过一会,这脚印就会将秘密显露出来的!”
龙飞微一皱眉,期艾着道:“这脚印难道自行会将秘密显出么?这个这个我又想不通是为着什么原因了!”
郭玉霞板住面孔,一本正经他说道:“这脚印看似乎平,其实却灵异已极,等一会”说到这里,她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直肠直性的龙飞,却仍然不懂,截口道:“这样一个脚印,怎会有灵异之处,这种事我是从来不相信的!”
王素素头垂得更低,因为她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连素性不苟言笑的石沉,面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郭玉霞微笑着道:“这脚印既然没有灵异之处,那么我们又何必等在这里呢?”
龙飞愕了半晌,道:“原来原来你方才的话,是故意骗骗我的!”他目光呆滞,凝注着左方,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我也一向都承认,那么”他面上神色一阵黯然“你又何苦要这样捉弄我呢?”
郭玉霞神色一变,便又笑道:“我哪里会捉弄你,你怎么多起心来了,我我不过是党得此对此刻,大家的心情太过紧张,是以才说笑说笑,让大家轻松一下罢了!”
龙飞浓眉深皱,霍然抬起头来,目光闪的,逼视着郭玉霞,这目光既是爱怜,又是怀恨,当真是爱恨纠缠,不能自己!郭玉霞目光转处,轻伸玉手,将他悄悄拉到一旁,低语着道:“你心里还在怪我,既是我要说笑,也不该将你作为对象,是么?”
龙飞默然半晌,竟又长叹着垂下头去!
郭玉霞柔声一笑,又自低语道:“但是,我若不如此,又能如何?你总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想世上的事,只有你能谅解我,原谅我,哪知”她笑容渐渐消逝,语气渐渐哽咽,似乎心中满是委屈。
龙飞抬起头来,伸出宽大的手掌,紧紧握起她的纤手!此刻他面上埋怨怀恨之色,俱已消失无影,反而在歉然的低声道:“我我怪错了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石沉远远旁观,心中不觉暗暗好笑,暗自忖道:“大嫂当真是聪明得很,但大哥”他忍不住暗叹一声:“大哥的确太老实了!”口中干咳一声,道:“大嫂说的是,我们留在这里也无用处,但是我们却该怎么办呢?”
王素素目光一亮,道:“我们不如回去吧!”她一字一字费了许多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
郭玉霞“噗哧”一笑,她那柔美而细长的纤纤玉指,在龙飞宽大而粗劣的掌心上轻轻搔动了两下,然后笑道:“四妹心里怎地那么急着回去,难道”又自一笑,倏然住口。
王素素面颊一红,垂下头去,龙飞宽慰地笑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听郭玉霞突地正色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回去,但是我们好容易发现了这个有关师傅的线索,又怎能轻轻放弃呢?”
她语声一顿,目光扫过众人面上,缓缓说道:“这足印到底有着什么意思,含示着什么秘密,此刻我虽然还不知道,但我却可以断言一句,它脚尖所指的路,一定就是师傅的去向!”
龙飞忍不住道:“但你”郭玉霞轻轻摆了摆手,截口道:“你不要问我是什么原因,凭着什么理由而如此推测,我只不过是凭着我的灵感而已,也说不出是什么理由来!”
她轻轻一笑,又道:“但我的灵感,常常都是很准确的,你相信么?”
石沉道:“那么我们就去试上一试!”
龙飞道:“正该如此!”
郭玉霞再次一笑,龙飞已迈开大步,向左边那条山道走去!
华山山阴,本已甚是荒凉;这条山路,更是险峻难行,若不是他们都具有一身轻功,此刻哪里还能行走半步!
王素素黛眉轻颦,柳腰欲折,步履之间,若不胜行,石沉抬头望了望天色,天上星光闪烁,他仍然沉声叹道:“若是有个火折子便好了!”
郭玉霞回首笑道:“其实一些江湖中人人必备的东西,我们也原该带上一些的;若不是你大哥心烦,我早已带在身边了!”
龙飞干咳数声,石沉道:“不过凭我们的目力,没有火折子也没有关系。”忽见王素素身躯一侧,他连忙伸手去扶,王素素却已又往前掠去!
荒山之间,他们默然急行,星光映着他们的人影,直如猿猴一般矫健!
王素素暗咬住牙,提起一口真气,如飞而行,云鬓飞扬,衣袂飘舞,反而掠到龙飞前面。
郭玉霞轻笑道:“四妹真是要强,你看她”
话声未了,忽听王素素又是一声惊呼!这一声惊呼过后,龙飞、石沉、郭玉霞竟也齐齐发出了惊呼
无边夜色下的险峻山路上,距离王素素身形约摸二十丈前,竟突地腾跃起一片火光,这片火光在他们久经黑暗的眼中看来,自是分外明亮,王素素一惊之下,顿住脚步。
在这无人的荒山中,怎会突地闪耀起这一片显然是人为的火光?
龙飞、石沉、郭玉霞、王素素四人心中,不禁齐地大惊,火光映影中,只见一片山壁,插云而立,恰巧挡着他们的去路,在他们眼中看来,这片山壁,生像是随着火光的闪耀而出现的!
而这片火光的出现,却又是如此突然,于是便显得这片山壁的出现,也变得有如奇迹般神妙。
他们木立当地,仰视着这片山壁,目力所及处,俱是平滑得没有落足处,甚至连附生在山壁上的藤萝都没有!再上去,便是一片黑暗,虚无缥缈的黑暗,让人再也无法推测这山壁的高度。
山风呼啸,火光飞舞,于是在这黑暗中而显得虚无缥缈的山峰,便使得他们无法不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们甚至忘却了心中的惊骇与疑惑,良久良久,王素素轻喟一声,缓缓向火光处走去!
龙飞、石沉、郭玉霞也不自觉地移动着他们的脚步,随着王素素缓步而行,这一段山路虽然短暂,但他们却似走了许久,然后,他们终于走近了那片火光,那是四枝松枝扎成的火把!
石沉心头一惊,脱口道:“火把!竟是火把!”方才他说的“若是有个火折子便好了1”这句话言犹在耳,此刻火把竟真的出现了!
龙飞、郭玉霞对望一眼,两人目光之中,又有惊懔之色,龙飞道:“难道难道我们的行动,都被人在暗中看到了?”
郭玉霞默然半晌,缓缓道:“这件事的确奇怪,是谁有此武功在暗中随着我们,竟未被我们发觉,此人行事之奇,姑且不去说他,但此人的来意对我们究竟是敌是友?却端的费人猜疑,是友么,固是极好,是敌么”突地顿住语声,飞扬而转动着的秋波,突地呆住!
她目光凝注着的,便是那片山壁,因为她突地在这片平滑的山壁上,发现一行惊人的字迹!众人随之望去,心头也不觉为之一懔,只见上面写的赫然竟是:“龙布诗!你来了么!山壁上十丈处,有你希望看到的字迹!你敢上去看一看么?”
挑战的语气,刚劲的字迹!谁敢向名震天下的“不死神龙”挑战?是谁有此内力能在如此坚硬的石壁上留下如此刚劲的字迹?
龙飞倒吸一口凉气,道:“是谁?是谁?”霎然一步冲到山壁前,只见这些刚劲的字迹,字字均入石五分,显然是以刀剑所划,但能将刀剑在石壁上运用得如此自如的内力,已足以惊世骇俗!
郭玉霞的目光,却凝注在山壁的另一个地方,那是一处远较这山壁其他之处洁净的地方,她呆呆地瞧了半晌,轻轻叹道:“五弟,你说的话真的对了,师傅他老人家还没有死!”
她语气之中的含意,竟是失望多于高兴,她失望的是什么?为了妒忌南宫平的才智,抑或是为了其他的事?无论她失望的是为了什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哪里会有人注意到她话中的含意!
龙飞浓眉一扬,脱口道:“五弟的话真的对了?师傅当真没有死?”他虽仍在询问,但语气却是兴奋而高兴的。
郭玉霞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她纤指指向那一片较为洁净的山石,又道:“师傅没有死,他老人家走到了这里,看到了这行字迹,于是他老人家便施展‘随云浮’轻功,从这处山壁上去了。”
她娓娓道来,有如目睹,龙飞皱眉道:“可是”
郭玉霞截口道:“这处字迹既是为师傅而留的,留字之人,自然算准了师傅必定会来到此处,而由这处山壁看来,上山的人,使用的绝非‘壁虎游墙’一类的功力,因为这种功力是背壁而上,而由此处可以看到的掌印看来,上山之人,乃是面壁而上,你们都该知道,普天之下,只有‘神龙门’的‘随云浮’是面壁而上的轻功绝技,那么,上山的人除了师傅他老人家还会有谁!”
龙飞浓眉扬处,大喝道:“师傅没有死他老人家没有死”喝声之中,满含欣喜。
石沉面上亦大为激动,喜欢的激动。
王素素轻轻道:“他老人家没有”她喜极之下,竟然以袖掩面,低低啜位起来。
郭玉霞目光转动,却突地沉重叹息了一声。
龙飞道:“师傅他老人家既然未死,你还叹气作甚?”
郭玉霞缓缓叹道:“你知道什么?”她目光移动到那行字迹上,又自叹道:“师傅到了这里时,虽还未死,但他老人家上了这片山壁,却是危险已极,你难道没有看出,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龙飞颤声道:“一个圈套?”
郭玉霞道:“正是一个圈套!”她屈起手指,数着说道:“先以言语激动,再削弱师傅的功力,再将他老人家诱至此处!这三件事一件接着一件,安排得可谓天衣无缝”她长长叹息一声:“莫怪师傅会中了这个圈套!”
刹那之间王素素、龙飞、石沉三人面上的喜色,又化作了愁容!
石沉面色凝重,缓缓道:“如此说来,那姓叶的女子所说‘丹凤’已死,莫非也是假的!”
郭玉霞颔首道:“可能!极有可能!她借此削弱师傅的功力,又借此削弱了师傅的势力,使得他老人家人单势孤,然后再将他老人家诱至这里,唉——他老人家到了这里之后,以他老人家的脾气,前面纵是刀山油锅,也要闯上一闯的,于是于是唉,便着了别人的道儿!”
她叹息之声还未结束,王素素突地拧腰,腾身而起,掠到山壁下,双掌微按,双足微分,全身紧紧依附着山石,向上腾起。
由下望去,只见她衣袂飘飘,冉冉升起,当真直如随云而浮,石沉轻呼一声:“四妹,让我上去!”一步掠至山脚,王素素却已离地数丈,郭王霞一把拉住石沉的臂膀,轻轻道:“十丈高下,凭四妹的轻功谅无问题,你且放心,就让四妹去看看上面的字迹,看看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石沉顿下脚步,点了点头,他的双眉几乎已皱到一处,仍在翘首而望,满面俱是焦急关切之色。
越到上面,光线越暗,王素素身形动作,也渐渐迟缓,郭玉霞仰首道:“看到了么?”
王素素身形一顿,道:“在这里!”
郭玉霞道:“看得见么?”
王素素道:“看得很清楚!”她声音自上而下,袅袅传来,显得更是娇柔动人。
石沉放声道:“四妹,你可要小心些!”
王素素却没有回应。
郭玉霞道:“看完了快些下来!”言犹未了,却见王素素的身形,竟又向上缓缓升起。
龙飞皱眉大呼道:“四妹,你还要上去做什么?”语声一顿,突地大喝:“呀!不好!”只见王素素的身形方自上升少许,内功却已支持不住,飘飘落了下来!
石沉面色一变,抢步而出,双臂环抱,龙飞、郭玉霞一起惊呼:“四妹,小心了!”霎眼之间,王素素的身形已自落下,她虽提住一口真气,但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情势仍是危殆已极!
石沉两腿微弯,身形半曲,拼尽全身真力,托住王素素的娇躯,向后连退三步,方自稳住身形,哪知王素素脚方沾地,立刻随手一推,将他又推出三步,呆呆地立在地上,火光中只见他面上阵青阵白,显见得心里难受已极!
王素素秋波一转,轻轻瞧了他一眼,突地长叹一声,垂下头去,轻轻道:“对不起,谢谢你!”她心地善良,从来不愿伤别人的心,更何况石沉如此做法,全都是为了她,她心里不觉也有些难受!
郭玉霞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她,龙飞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儿女之情,只是大声问道:“四妹,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王素素抬起头来,低声道:“看清楚了!”语声之中,似乎甚是烦恼。
龙飞急问:“写的是什么?”
王素素轻叹一声,道:“龙”她终于没有念出她师傅的名字,便又念道:“你上来了么?那么你武功还没有荒废,笔直落下后,向左走十六步,山脚处有一片山藤,拨开山藤,有一处仅可容身的裂隙,你再笔直向里走,走到尽头,便可看到我!”
她语声微微一顿,龙飞已开始往左行去,口中数道:“一!”
王素素又自轻叹一声,道:“大哥,你慢点走,下面还有!”
龙飞脚步一顿,回首道:“还有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念完?”
王素素点了点头,接着念道:“下面还有一行,写的是:‘你若还有余力,再上五丈,还有字迹,你要不要看?’“她念完了,龙飞转身之间,郭玉霞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以他老人家的脾气,便是拼命,也要上去的!”
王素素垂首道:“可是我却上不去了!”她说来似乎甚是幽怨失意。
龙飞呆了半晌,道:“四妹的轻功一向比我好,她上不去,我更上不去了!”
石沉道:“我来试试!”
龙飞道:“大嫂的轻功比你好,还是让她上去看看好了!”
王素素道:“不用试了,大嫂也上不去的,我上到十丈后,再上一尺,便似比先前升上一丈还要困难,若要再上五丈,我即便再练十年也无法做到!”
郭玉霞颔首道:“这种情形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要知“壁虎游墙”以及“随云浮”一类的轻功,全凭一口真气,起初几丈,较为轻易,越到后来,便越为困难,若已力尽,便是还有一寸便可达到目的,却也无法再上去了,这道理正和方才郭玉霞剑刺山石的道理一样,剑若力竭,便是再深一分,也是无法刺进。
龙飞、石沉对望一眼,心中又何尝不知道,默然良久,龙飞沉重地叹息一声,道:“那怎么办呢?”
石沉道:“若是没有办法,我好歹也要上去试一试!”
龙飞道:“正是,正是!”郭玉霞道:“若是没有办法,上去试也是白试,我们还是先从左边那条裂隙中走进去看看。”
龙飞道:“正是,正是,我们应该先去看看,看看那留守的人,究竟是谁?”
郭玉霞微微一笑,道:“不要去看,我也知道是谁了!”
龙飞道:“谁?”
郭玉霞道:“除了‘丹凤’叶秋白之外,难道还会有别的人么!”
王素素轻轻道:“也许是”
郭玉霞道:“除了叶秋白之外,还有谁会对师傅如”此说话?“龙飞怔了半晌,道:“但是‘丹凤’叶秋白不是已经死了么!”
郭玉霞叹道:“我早就对你说过,这不过是个圈套,只是这圈套的绳头与活结究竟在哪里,我此刻还不知道,除非唉!除非我能看到上面的那些字,写的究竟是什么。”
她语声方了,高耸云际虚无缥缈间的山峰上,突然垂下一条长绳!
石沉、王素素、尤飞、郭玉霞四人目光动处,不禁齐地惊呼一声,怔怔地望着这条已自垂到地面的长索,许久说不出话来!
四人对望一眼,心里各各泛起一阵惊栗、寒意。这目力难见的高峰上,竟有人迹!
石沉皱眉沉声道:“抛下这条长素的,不知是否便是点起这些火把的人?”他不等别人答复,便又接口道:“想来必定是的!”
郭玉霞点了点头,龙飞道:“必定是的,必定是的!”
石沉眉峰皱得更紧,沉声又道:“但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此刻却叫人越发难以猜测,如果此人来意不恶,我们自然可以沿绳而上,否则的话我们此刻的处境,却当真危险得很!”
郭玉霞叹道:“此事至此,无论此人是友是敌,我们也只得上去看看了!”
石沉道:“但是此人若是蓄意要来暗算我们,我们沿着绳索上去,岂非又坠入了他的圈套!”
郭玉霞微微一笑,摇头道:“若以此人的武功来看,他若要加害我等,又何苦费这么多力气”
王素素截口道:“那么还是由我上去看看好了!”
石沉立刻道:“我与你一起上去,若有不测,也可互相照应。”他此刻似乎已忘记了危险。
王素素垂首道:“我一人上去已足够了!”
石沉道:“我陪你去!”
王素素道:“你不是生怕会有危险么?”她语声一顿,似乎又后悔自己的言语太过尖刻,便又接着道“若有危险,一个人上去反而好些!”
石沉无言地垂下头去,面上不禁露出惭愧之色,郭玉霞微笑道:“四妹已经上去过一次,这次还是由我上去好了。”
龙飞道:“正是,正是,这次原该我们上去的!”
石沉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陪大嫂去!”他为了要在自己思慕的人面前表示勇敢,此刻前面便是刀山剑林,他也会毫不迟疑地闯上一闯。
郭玉霞道:“三弟陪我去也好。”纵身一跃,跃起几达三丈,轻伸纤掌,抄起绳索,忽地回首笑道:“大哥,我若跌下来,你可要接着我!”
龙飞双臂一张,骨节“咯咯”山响,昂然朗声道:“你只管跌下来好了,我”忽觉自己说话不妥,垂首不住咳嗽!
石沉已自掠了上去,王素素嘴皮动了两动,终于昂首道:“小心些!”她声音虽然说得甚是轻微,但石沉却已听得清清楚楚!他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朗声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好了!”
夜色之中,只见他身形越升越快,经过王素素先前已看过的那片字迹时,身形微微一停,便又上升,渐渐看不清楚。
王素素久久都未垂下头去,口中轻轻说道:“我想他们此番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龙飞道:“怎会没有危险?”
王素素道:“大嫂不是说过了么!那人武功不知比我们高出多少倍,他要害我们,又何苦花费这么多力气?”
龙飞沉思良久,方自点了点头,仰首大呼道:“上面可是没有什么变故么?”语声高亢,随风而上,但虚无缥缈的山峰头,却寂无应声,龙飞浓眉一皱,侧目道。他们难道听不见么?
王素素呆了一呆,龙飞又自仰首大呼道:“喂,你们听到了我的话么?”
他这次呼声喊得更高,站在他身畔的王素素,只觉耳畔嗡然作响,不禁后退一步,但黑暗的山峰上,仍然没有一丝回应,只有呼啸的山风,将龙飞呼喊的回音,播送到四方!
王素素柳眉轻颦,心中大是疑惑,这山峰纵然高绝,但空插云际,四面俱无阻声之物,如此高亢的呼喊之声,他们怎会听闻不到?
她不禁也开始为他们担心,却又不敢说出口来,横目瞧了龙飞一眼,火光闪动之中,只见霎眼之间,他面上已变了几种颜色,亦不知是因为火光的闪动,抑或是因为心绪的变化,直到四面回声完全消逝,龙飞黝黑的面色,己变得一片铁青,颤声道:“你看,你看,你说大嫂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回答我的呼声呢?”
王素素叹息一声,的确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良久良久,方自轻叹道:“着有危险,他们也该出声让我们知道呀,但直到此刻,上面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真是太奇怪了!”
龙飞沉声道:“这真是太奇怪了”一把抄起那条长素,回首道:“无论如何,我也得上去看看”话未说完,话声又突地顿住,王素素只见他手掌不住颤抖,却不知为了什么?
龙飞宽大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握着长索的一端,他手掌不住颤抖,这长索也随着颤动起来!一王素素奇道:“大哥,你这是为了什么?”她伸手一指龙飞颤抖的手掌,心中大是惊骇,因为她深知这已被江湖中人公认为铁汉之一的大哥,他的勇敢与公正,已与他沉实的功力、猛烈的剑法以及力可开山的铁拳同样闻名于天下,而此刻他手掌为何竟会起了如此剧烈的颤抖?
龙飞霍然回过头来,面上满是惊怖之色,颤声道:“你看!”
他手掌一动,那条笔直垂下的长索,便远远荡了开去!
王素素心头一沉,劈手夺过长索,摇了两摇,长索又随之荡了两荡,上面竟似空无一物,她垂下手,惊慌地后退一步,仰首望向山峰,颤声道:“这条长素怎竟是空荡荡的,他他们到哪里去了!”
龙飞目光呆滞地望着她,突然大喝道:“你不是说他们没有危险么?”
王素素面色不由一变,再次后退一步,瞧了瞧这条长索,突地一咬银牙“唰”地腾空掠起——石沉双手交替,援索而升,他颀长而强健的身躯,此刻竟似比猿猴还要矫健敏捷。
升得越高,山风越劲,火光也越黯,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温暖,暗暗忖道:“她毕竟还是关心我的。”想到王素素方才那短短的一句话,短短的三个字“小心些”他心灵与躯体,便似乎已置身云端,是那么轻松、柔软而舒适!
于是他身形越发轻灵,就在这心念一转之间,便已升上十丈,只听郭王霞轻轻道:“这些字迹,就是四妹看过的,唉——她记忆力很好,方才念的时候,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漏,一个字也没有错。”
石沉应声道:“她记性一向好的!”
目光匆匆瞥过那片字迹,又复上升,心中却仍在暗暗思忖:“她毕竟还是关心我的,有时她那般待我,只不过是为了少女应有的羞涩和尊严罢了,无论如何,我已有约摸五年的时光和她相处在一起,她怎会对我没有一丝情感呢?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他心念方自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额角忽地触着一物,一惊之下,抬目望去,竟是郭玉霞的一双纤足——一双淡青色、淡淡地绣着一些细碎但却艳丽的紫色小花的软缎绣鞋,巧妙而合适地包裹着她纤柔的双足,尖而带翘的鞋尖上,还缀着一粒明亮的珍珠。此刻这两粒明珠,便恰巧微微荡动在石沉的眼前。一阵阵无法形容的淡淡幽香,也随风飘入了石沉的鼻端!再上去,便是她覆在脚面、也绣着细碎紫花的裤管,石沉身形一顿,目光便似不再会转动,他才忽然明白,他这位艳色传播江湖的大嫂,为什么永远不肯穿着江湖女子穿的薄底蛮靴或暗藏利刃的剑靴,这正如他们的师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却不肯变换穿着宫靴的习惯一样——或者是因为厚底官靴可以象征他的尊严和正大,而明显地区分出他和普通武林人物的不同!而只有这种轻便的软缎绣鞋,才能将女子”足“的俏美完全表露出来!石沉凝视着这双绣鞋,心中不觉生出一些遐思,却听郭玉霞轻轻一笑道:“你在看什么呀?石沉面颊一红,郭玉霞又道:“你快上来看看这些字才是真的,尽看着我的脚做什么?”
她语声极为轻微,仿佛就在石沉耳畔说话似的,却使石沉面上的羞红,一直红到心里,他尴尬地干咳一声,讷讷道:“我我我”忽觉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抚弄他的头发。
郭玉霞一手拉着绳索,俯下身去,轻抚着他的头顶,柔声笑道:“害臊了么,快上来,在大嫂面前,没有什么可害臊的!”
这温柔的笑语,使得石沉忍不住抬头一望,只见那艳丽的笑靥,正面对着自己,朦胧的光线中,他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房在“怦怦”跳动,不禁又干咳两声,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郭玉霞半拧纤腰,将自己的身躯平贴到山壁上,轻轻道:“你自己上来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