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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铁兰轻轻点了点头。
方宝儿忍不住道:“这些时你真在吃苦么?”
中铁兰被他问得一征,脸色果然有些变了,但瞬即露出一丝微笑,道:“年轻人吃些苦又有何妨。”方宝儿道:“你离家已有多久?”中铁兰道:“三年。”
方宝儿道:“这三年来,你在做什么?”
牛铁兰道:“在江上捕些鱼虾换米吃。”
方宝几道:“那艘船是何处来的?”
牛铁兰道:“每月三分银子极来的。”
方宝儿道:“你银子赚得那么辛苦,为何打扮得如此花费?”
牛铁兰笑道:“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打扮?我天天省吃俭用,存了两年多,才买下这副镯子。”
方宝儿满心疑团,问得又紧又快,牛铁兰答得却比你问的还快,但她纵是对答如流,毫无破绽。方宝儿还是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女子,似乎也有些古怪。她那双清澈的目光中,似是隐藏着一份秘密。
而这古怪,这秘密,方宝儿却已再也猜不出是什么?他心中似有一种不样之预感,却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他跟睛瞬也不瞬地瞧着牛铁兰,牛铁兰却不去瞧他。牛铁娃突然笑道:“果然是个大姐儿了,长得真快!”
他瞬刻间便已将方才之怨愤忘得干干净净,又大笑道:“幸好你今日见着我,否则若是等到你已老了时再见着我,我又怎会想到昔日的小兰儿己变成老太婆了幸好幸好今日就遇着了”
牛铁兰笑道:“我听他们回去说起过你,就急着赶来了。”
方宝儿心念突又一闪,截口道“方才人人都在捕鱼,你既以打鱼为生,为何却在家里坐着?”
牛铁兰道:“这我也可以休息一天呀!”
方宝儿道:“这里你家里的熟人很多,你既已在这里三年,伯父伯母难道还会不知道?为何不来找你?”
牛铁兰道:“这我也不知爹爹他们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找过我一次。”
她回答虽仍极快,但言语间却已有些吞吐。
方宝几皱起了眉,心里更是疑惑,他本当牛铁娃的家庭必定十分单纯,今却发现竟是复杂得很。
而他兄妹两人,又是如此不同,哥哥是淳朴而天真,妹妹却充满了神秘,哥哥口拙舌笨,但说的话,宇宇毫无虚假,妹妹巧口兰心,但说的话却是旬句令人难以相信,宝儿实未想到铁娃会有这样的妹子。
而牛铁兰实更末想到像宝儿这样年纪的孩子,竟会瞧出她的秘密,她若知道如此,只怕就不会轻易追来了。
牛铁娃却仍是什么也不知道,仍是咧开大嘴,嘻嘻直笑。他见了他妹子,除了笑之外,什么事都不愿去想了。
牛铁兰却似想起了很多,低垂着头,玩着衣角。
方宝儿忽然道:“走吧!”
牛铁娃随口问道:“哪里去?”
方宝儿道:“总该去你妹子家里瞧瞧,是么?”
牛铁娃附声大笑道:“是极是极,若非大哥提及,我们险些忘了,妹子,你家在哪里?咱们走吧!”
牛铁兰垂首道:“好好吧,随我来。”突然大喝一声,失色道:“不好了,我我的小船”
牛铁娃转眼一望,那艘小船果然在他们聊得起劲时,顺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铁娃顿足道:“你你为何不系上绳子?”
牛铁兰又哭又闹,道:“怎么办呢?船是人家的,赔可赔不起。·大哥,你你本事大,你想个法子吧!”
方宝几皱着眉,道:“追下去。”
牛铁娃道:“对,好法子。”
这法子其实半点也不妙,简直是最笨的法子,小船已顺水飘下,叫他们到哪里去找,何况,天已渐渐黑了。
突然间,一艘小船迎面荡来。
这船上也是个青衣少女,竞似与牛铁兰打扮得差不多,牛铁兰大呼道:“剑姐,你瞧见我的船么?”那少女道:“没有我代替你去找吧!”
牛铁兰道:“好大哥,你们在这儿等着,那艘船轻,好找”
话未说完,那艘轻舟果然已荡了过来。
方宝儿一直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
牛铁娃道:“老三,快些。·知道么?”
他对失船之事,根本不着急,就是他自己船掉了,他也不会着急的——其实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令他着急的事。
牛铁兰照声应了,轻轻一跃,下了小船。
方宝几瞧得她身法,心头又是一动,他虽不会武功,瞧得却多了,此刻已断定铁娃的妹子,必然身怀武功。
牛铁兰招着手,船又荡走了,那青衣少女在铁兰耳畔轻轻说了几旬,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又回过头来,瞧了宝儿两眼,然后船渐渐去远,牛铁娃望着她们,忽然笑道:“这小妞儿不但穿的和我妹子一模一样,就连坐的船也和老三她差不多,有意思,有意思”
他虽然脑筋迟钝,但此等脑筋迟钝的人,对一些事的反应与观察,往往比聪明才智之士还要宜接,还要深入得多,只因他思路不似别人那般复杂,所想的也没有别人多,是以有时一下便能抓住重点。
方宝儿虽然看出了那牛铁娃永远也不会看出的可疑之处,但对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却末看出来。
此刻他心中蓦然又是—动,脱口道:“是了!”
牛铁娃道:“什么是了?”
方宝儿口中道:“没有什么”心中却在暗四付道:“铁娃的妹子,必定已加入了一个秘密之帮会,这帮会中似她这样的少女,也必定极多,瞧她如此保守秘密,这帮会想必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为了铁兰的事越想越是头疼,铁娃却什么也末去想,只是将那艘平底方舟,泊上了岸边。
方宝儿道:“你妹子幼时可学过武功?”
牛铁娃拖起方舟,摇头道:“没有。”
方宝几皱眉道:“但此刻她已学会了。”
牛铁娃笑道:“真购么?好极好极,日后我倒可要她教着我。”
方宝儿道:“是谁教她的武功?她若捕鱼为生,怎会有人教她武功?这些事你都不觉奇怪?”牛铁娃咧嘴笑道:“奇怪什么?”
方宝儿叹息一声,再也不和他说了。
两人夜岸上等了许久,中铁娃先是克在岸边,东张西望,到后来竞倒下身子,呼呼大睡起来。
方宝儿瞧着他,摇头苦笑道:“这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仰首望去,夜幕已垂,星已升起。
但中铁兰却仍踪影不见,方宝儿暗叹道:“莫非她怕我们到她家去,竟乘机悄悄溜了?”
他自身的烦恼已不少,再加上这件事,委实头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有寻了块石头坐下来,呆呆地出神。
只见他小脸上虽仍充满稚气,大大的眼睛里,却己充满了成人的忧虑,手里不知在哪里捡了段树枝,在泥地上划了无数个圈子,有的圈子大,有的圈子小,大圈子里还有小圈子,无数个圈子外有个框子,框子外还有个大框子无论是谁,也猜不出他画的究竟是什么?
就连他自己口中,也在喃喃问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究竟在哪里?在哪里?”
突听身后一人冷笑道:“在这里!”
方宝儿真是吓了—跳,从石头上跌了下去,回头而望,只见夜色中,不知何时,多了条人影。
此人行动虽然无声,但身形却是又高又大,几乎与牛铁娃不相上下,相貌也生得十分威武堂皇,衣衫也穿得极为华丽适体,只是此刻他头发已被扯乱,胡子上满是泥巴,那些华丽适体的衣衫,更满是泥土污水,似乎被人追得跌入泥潭,又爬起再逃,才逃到这里。
方宝儿道:“你你是谁?”
那大汉沉声道:“你小小年纪,也不必问我来历。”
他神情虽是那般狼狈,但言语举止间,却还作出威严尊贵之态,教人万万不敢轻视于他。
方宝几自地上站起,瞪着眼瞧他,油钢道:“有有何见教?”
那大汉伸手一指铁娃的方舟,道:“船是你们的么?”
方宝儿指了指铁娃道:“是是他的。”
那大汉道:“叫他醒来。”
方宝儿眼睛瞪着他,倒退着走过去唤起铁娃,唤了三次,又踢了一脚,铁娃方自醒来,一骨碌翻身跳起,揉着眼眶,道:“老三回来了么?”突然瞧见那汉子,大声道:“你你是谁?”
那大汉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快将船放下,载我去前面,本将军自然重重有赏,否则哼哼!”牛铁娃眼睛瞪得更大了,脱口道:“你你是将军?”
那大汉道:“乖听话。”
牛铁娃例嘴笑道:“我常听说故事的说起将军,不想今日竞见着一个,但但怎么没有故事里将军的威风?”
那大汉道:“呆子,故事里将军,怎能和真将军相比?”大步走到方舟旁,道:“快开船。”
牛铁娃忽然大笑道:“不行,你虽是将军,我也不能开船。”
那大汉怒道:“为什么?”
牛铁娃道:“我还要等人。”
那大汉皱了皱眉,缓缓道:“你等的可是”
牛铁妓忍不住接道:“我等我妹子铁兰。”
那大汉笑道:“你是等她么?哈哈,她不会来的,但你快些开船,本将军可带你去寻她。”中铁娃大喜道:“真的?真的?”他第二个“真的”乃是问宝儿。
方宝儿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点了点头。
牛铁娃狂喜道:“好,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抬起双臂,将那只方舟推入水中。
那大汉小心翼翼走了上去,船身一荡,他竞险些跌倒。
牛铁娃忽然紧紧皱起了双眉,摇头道:“不对不对,将军怎会如此不中用?你莫非在骗我?”
那大汉道:“呆子,陆上的将军,在水上自然不行,想昔年赵子龙是何等威风,一上船也要晕了。”
牛铁娃展颜笑道:“不错不错”将船方自荡开。
忽然间,黑暗中又有一条人影奔来,挥手大呼道:“船家,船家快些将船摇过来。”
牛铁娃喝道:“你是谁?”
那人大声道:“你莫耍问我来历,快些将我载送到前面,本侯爷自然重重有赏,否则哼哼!”中铁娃道:“你你是侯爷?”
那将军道:“咱们快走,莫要理他。”
牛铁娃摇头道:“不行不行,你是将军,他是侯爷,你也得听他的。”不问皂白,就将船又靠了岸。
方宝儿本待拦阻于他,但转念之间,却又忍住。
只见一条人影,掠上方舟,此人不但语调和前面那人相似,衣饰亦十分考究,此刻神情也是狼狈不堪,只是手里提着箱子,满头须发皆白,年纪也比先前那“将军”大得多,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轻呼—声,白发老人笑道:“不想白马将军李名生竟己光老夫而来了。”
那白马将军李名生亦自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衣侯周方周大哥,不知候爷锦衣怎变成如此模样?”
周方笑道:“将军白马怎地也丢了?”
两人同时大笑道:“妙极妙极”李名生衣袖中突然飞出三点寒屋,直打周方前胸。
也就在这时,周方手提的紫藤箱子里,也突有一道银光急射而出,击向李名生咽喉!
两人同随扑倒,暗器堪堪自头顶飞过。
李名生翻身跃起,歉然笑道:“荒唐荒唐,不想小弟这袖箭机簧竟然失灵,不知可会伤着周大哥?”
周方亦是满面歉然,赔笑道:“该死该死,老夫这百宝箱机簧竟也坏了,幸好未曾伤着,否则老哥哥我岂非百死不足恕罪?”
李名生道:“小弟怀中还有瓶美酒,且与周大哥各分一半,以祝今日之会。”自怀中掏出个酒瓶,自己先喝了几口,双手献给周方。
周方道:“有酒不可无肴,我袋里还有半只烧鸡,也不敢藏私。”果然也掏出半只烧鸡,一人分了一半。
两人同时大笑,道:“清!”周方袍袖一遮,已将半瓶酒泼倒在地,抱着空瓶,仰首痛饮,不住赞道:“好!好酒!”
李名生乘他抬头喝酒,出悄悄将烧鸡抛入水里,空着口上下咀嚼,大声道:“好!好滋味!”
只见烧鸡抛下水,水里立刻冒出一阵青烟,半瓶酒泼下,那一片船板竞整个变成黑色。
两人上船还不到片刻,面上笑容从未消失,但各自已有二次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所用的手法无一不是阴险毒辣之极!
方宝儿与牛铁娃都瞧得呆了。
牛铁娃正待说话,方宝儿已抢先悄声道:“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是莫要说话的好,知道么?”
只见两人一个假吃,一个假喝,过了半晌,李名生道:“周大哥那边的买卖未做成,想必要换一边做了?”
周方笑道:“彼此彼此。”
李名生道:“这两日已是剑拔驽张,少不得就得挤个你死我活,周大哥若肯与小弟搭档,想必定可大大做上一票。”
周方播须人笑道:“老夫早有此意。”
李名生道:“要做买卖,不可不整整门面。”遂令铁娃将船上食水盛出,两人洗面梳洗,弄去了身上泥污,衣衫虽未能完整如新,但两人已立时便又神采焕发,看去端的是两条英雄汉子。
方舟顺流而下,例也迅急。
李名生、周方两人后背惧都靠在舱板上,目光的溜溜四下转动,突然。齐笑道:“到了到了”
方舟靠岸,岸上一片黝暗,但远处却似有火光闪动,明灭闪烁,更使这凄清夜色平添了几许诡秘之意。
周方瞧着宝儿与铁娃,道:“将军不可没有侍卫。”
李名生接口笑道:“候爷也不可没有书童。”伸手一拍牛铁娃:“跟着咱们去吧,去找你妹子。”
方宝儿道:“走!”他明知非去不可,倒不如答应得爽快些,何况,他实在也想。
牛铁娃自然跟着他走,四人上岸,宝儿拉任铁娃,悄声道:“无论遇着什么,都不准开口,记住了。”
四人往火光闪动处走了一箭之地,只见前面竟是一片芦塘,芦花早落,光秃秃的芦苇,有如万根长箭,插遍四野。
芦苇间火光闪动,隐隐还有人语声,摇橹声传了出来。
周方轻笑道:“好个藏身之地”两人不约而同,将宝儿与铁娃隔在中间,显然彼此都怕对方夜芦苇中施以暗算。
风吹芦苇沙沙作响,四人穿行芦苇间,也不怕惊动别人,走了一半,宝儿突然发觉左右两旁竞都有人蛇行而入,周方、李名生脚步。
顿,别的人也立刻跟着顿住,谁也没有呼喝出声。
李名生道:“这些人只怕也和咱们一样,咱们用不着怕他,反正大家都想混进去,谁也不敢惊动的。”
周方笑道:“不错。”他两人一走,别人果然也跟着走了,一片芦第中,也不知多少人藏在里面。
宝儿暗奇忖道:“这里究竟有何秘密?为何有这许多人赶来这里?唉,不知这和铁娃妹子有无关系?”
周方、李名生对望一眼,已不约而同放了脚步,他两人老奸巨猾,显见是要别人为他们开路。
突见前面芦苇阎,有寒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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