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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红却忽然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只当咱们真的宰不了他们,夫人若真想要那昏王的命,也就算有十个恼袋,也全都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船舱下的楚留香等人也不禁怔了一怔,敏将军和洪相公更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过了半晌,洪相公才吃吃道:“既是如此,先生又不惜重金,将那些刺客请来怍甚?”
吴菊轩微笑道:“在下找那些刺客来,只不过想将那昏王骇上一骇,一个人若是觉得自己性命险时,就会将平日不愿示人的秘密说出来了,只因这秘密若对他亲人大是有利,他怎会将之带地下?”
长孙红道:“谁知这昏王的嘴竟比瓶子还紧,无论到了多么危险的时候,还是不肯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甚至对他最亲近的人都不肯说出来。”
听到这里,楚留香不禁苦笑道:“难怪龟兹王能在死里逃生,原来别人根本就不想要也的命,咱们跟着紧张了半天,也上了别人的当了。”
突听石观音带笑道:“能令大名满天下的楚香帅上当,实在是不容易。”
她的人虽还在船舱上,但这声音竟似对着楚留香的耳朵说出来的,她内力之强,竟已能将声音凝练。
楚留香心里吃了一惊,嘴里却笑道:“夫人也未免将在下瞧得太重了,在下时常都会上当的。”
石观音缓缓道:“香帅何必太谦,贱妾平生所遇的对手,高人虽有不少,但若论聪明机智,武功之高,实无一人能此得香帅。”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若真有夫人所说的这般高明,此刻又怎会置身在夫人裙脚之下。”
石观音一笑道:“香帅可知道,像这样的处境,还有人求之不得哩!”
姬冰雁冷冷道:“这女魔头用话在挑逗你,只怕已看上了你,咱们是否能活着出来,也就要看你这大情人的手段了。”
他说话的声音自然低而又低,楚留香还是生怕被石观音听见,赶紧用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道:“能置身在美人的石溜裙下,虽是死而无憾,只可惜在下虽想见夫人一面,却也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他最后说的这八个字,乃是诗经“关睢”中的两句,也正是古往今来,最早的,最有名的情歌,上面两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短短八个字里含意之深,实在比别人千句百句话都要深得多。
石观音显然已听出了他话中的挑逗之意,沉默了半晌,才悠然道:“你可是想见我一面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石观音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见我一面的。”
楚留香道:“现在?”
石观音道:“你为何如此没有耐心?”
楚留香叹道:“不是在下没有耐心,而是在下生怕活不了那么长了。”
石观音又默然半晌,淡淡道:“你会活到那时候的。”
突听吴菊轩大声道:“他活不到那时候。”
石观音冷冷道:“谁说的?”
吴菊轩长长吸了口气,道:“夫人难道未听说过,养痈成患,若是”
石观音厉声道:“我难道还要你来教训?”
吴菊轩不敢再说话了。
洪相公却乾咳了一声,陪陪笑道:“若是没有必要,倒是将此人除去的好。”
石观音语声和缓了下来,徐徐道:“书画家完成了一件杰作,若是没有人欣赏,就会觉得如衣锦夜行,所有的心力都白花了,是么?”
洪相公虽然是摸不透她话中深意,也答不上话来。
石观音又道:“名伶在高歌时,若是无人聆听,也会觉得十分无趣,是么?”
洪相公道:“嗯!”石观音道:“我们做这件事,也正如画家挥毫,名伶高歌一般,也要人来欣赏的,因为我们做的这件事,也无疑是件杰作。”
洪相公笑道:“不错,若论用力之深,结构之密,纵是王羲之兰亭帖,李太白长歌行,也万万比不上此事之万一。”
石观音道:“所以我要他活着,活着看我们这件事完成,名画要法眼鉴赏,名曲要知音聆听,我们做的这件事,也只有楚香帅这种人才懂得欣赏的,是么?”
洪相公击节道:“不错,夫人高见,当真非人能及。”
吴菊轩道:“但,但这人”
石观音冷冷道:“用不着你来多话。”
她对任何人都十分客气,只有对这吴菊轩,却从不假以颜色,吴菊轩居然也逆来顺受,恭声道:“是。”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下面的这三个人,我就要带回去,不知各位可有异议么?”
洪相公陪笑道:“在下唯夫人之命是听。”
石观音一笑道:“各位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闷了一天后,胡铁花简直快闷出病来了,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奇怪的是,竟好像越喝越清醒。
眼见这一天又将过去,胡铁花忍不住比声叹气,喃喃道:“楚留香,老臭虫,你为何还不回来,难道是碰见鬼了么?”
他却不知楚留香竟真的是碰见鬼了。
门忽被掀起,琵琶公主已闯了进来,胡铁花一肚子闷气,这下可找看出气的人,大吼道:
“我问你,你究竟懂不懂礼貌?”
琵琶公主冷冷瞧了也一眼,道:“什么礼貌?”
胡铁花大声道:“孟母日:失礼,将入门,问孰存,所以致敬也。将上堂,声必扬,所以戒人也。你要进来,难道不会先打声招呼么?”
琵琶公主笑道:“哎约!想不到你还念过几天书的。”
胡铁花背负起手,仰头道:“好说好说。”
琵琶公主的脸一板,冷冷道:“只可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胡铁花瞪眼道:“我是什么身份?”
琵琶公主道:“现在,你是我们的阶下之囚,我根本用不着对你客气。”
胡铁花瞪眼瞧了半晌,忽然一笑,道:“好男不和女斗,这话是你说的,也就罢了,若是别人说的,嘿嘿!我可就要他的好看了。”
他往床上一倒,用毡子盖起头,索性给她个不理不睬。
琵琶公主叱道:“你装什么死?起来!”
胡铁花蒙在被里,大笑道:“我要睡就睡,要起来就起来,谁也管不着。”
琵琶公主跺了跺脚,走过去就掀他毡子。
胡铁花大叫道:“我可不是老臭虫,你莫瞧错了人呀?”
琵琶公主的脸红了红,口气却软了,道:“王妃要见你,快起来跟我去!”
胡铁花怔了怔,一骨碌坐起来,道:“王妃要见我?她要见我作甚?”
琵琶公主道:“她素来不喜见人,此番要见你,自然是有要紧的事!”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笑道:“她既然要见我,就叫她来吧!”
嘴里说着话,人又倒了下去。
琵琶公主跺脚道:“你你这人怎地像是没骨头似的。”
胡铁花翘起脚,悠然道:“你莫忘了,是她想见我,不是我想见他。”
琵琶公主咬了咬嘴唇,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了,你莫非是做贼心虚,不敢去见她。”
她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大吼道:“我有什么做贼心虚?我如何不敢去见她?”
琵琶公主忍住笑道:“你若有这胆子,就跟我来吧?”
龟兹王妃的帐篷,实在比胡铁花想像中还华丽得多,帐篷里充满了檀香,药香,香得令人几乎透不过气。
珍珠罗帐里,龟兹王妃半倚半卧,彷佛弱不胜依。
虽然隔着层纱帐,她看来仍是风华绝代,不可逼视,连胡铁花到了这里,都似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龟兹王妃微微一笑,道:“残病之身,不能下床迎接,盼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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