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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行拿过他的马克杯,倒掉里头的茶水,帮他注入鲜磨咖啡,还给他加了奶精,浓郁的咖啡香瞬即弥漫一室,引诱他快快挂线。
“心情很好哦?”瞧他殷勤的,希罕喔!徐天灏调侃他:“干嘛?中乐透了?”
“我想放假。”
“什么时候?”也对,都十月了,是该清清年假了。
“明天。”
“什么?”徐天灏震惊,差点喷咖啡。“这么急?”忘了七天通知期啊?
“嗯哼。”他好整以暇,笑容爽朗。“没心情画图,我出去找灵感。”
灵感?是谁说过光靠灵感画图肯定饿死的话?徐天灏看他的目光像在观看史前动物,超惊悚讶异的。
“阿行,你怪怪的喔。”徐天灏抚颚打量他的笑颜,真的很久没看见他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了。
“想太多了。”沈书行淡哂,轻巧避过他的疑惑。“我过去知会阿恒,你也别忘了清年假,再不清就当你弃权了。”打铁趁热,他提起咖啡壶,赶去大老板那边谄媚。
下午四点二十分,天色晴朗,凉风徐徐,婆娑树影降低不少高温暑热,站在枝叶渐现萧瑟的木棉树下,每吸一口气,都能闻到秋天的味道。
“好舒服喔。”
曲起膝,温报晴懒懒地靠着椅背,把画板竖在大腿前,随兴素描。微风拂过,她闭起眼,发出赞叹,身心无比舒畅,偷得浮生半日闲,觉得好幸福啊。
“爆爆阿姨!”
童稚的叫嚷惊扰了月眠后花园的宁静,她尚未回头,就感觉到有颗小头颅冲到她腰间蹭啊蹭,蹭得她哈哈大笑。
“别乱动,好痒!”她笑歪,急着避开小男孩的突袭,忙把画板搁在桌子上。
“小伟,你好笨哦!是晴晴姐姐,不是什么爆爆阿姨啦!”
娇泼的叫声紧随而至,绑着包包头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擦腰纠正小伟。
“你不懂啦!叫爆爆阿姨比较炫啦!”小伟不服气地大叫。
“好难听!好像晴晴姐姐快爆炸啦!”小女孩晓柔生气地嚷嚷。
“嘘嘘嘘”蹲下身,温报晴伸出食指点在唇上“翟妈妈在一楼午睡呢,我们小声点好不好?就像说悄悄话那样小小声的,不要被别人听到喔。”
“好”一起发出软绵绵的童嗓,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脖子撒娇。
“爆爆阿姨,小伟好想你哦。”
“晴晴姐姐,晓柔好想你哦。”
两边耳朵同时塞满了童言蜜语,温报晴眉开眼笑,抱起他们,把他们一起放在藤椅上,看着那两双骨碌碌的大眼,她又哈哈笑,觉得这对活宝超有夫妻相。
晓柔眼睛一亮,指着画板上的画纸说:“晴晴姐姐画树树呀?”
“好像哦!”小伟伸手去摸,摸了一掌乌黑,马上被晓柔笑他笨“你们乖乖坐着,我进去拿粉彩笔给你们涂颜色好不好?”
擦拭着小伟的胖手,她柔声问,知道他们最爱一起涂颜色。
“好!”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答道。
动手拉过木桌,她把他们困在木桌和藤椅间,确保他们不会从椅子上跌下来后,才安心离开后花园。
回房拿好粉彩笔,她折返后花园,看见小家伙们旁边多了道高大的背影,不及细想就直奔上前,踮起脚,一掌往那人后脑用力巴下去!
“方治崇!跑来了也不打给我,你噢”高亢的声线在男人转头那一秒倏然变调,僵住调皮的笑容,她瞪着面前的男人,呆若木鸡。她不相信不相信呜,干嘛这样整她。
“温小姐,你跟人打招呼的方式真特别。”勾起唇,沈书行眯起的眼底含着浓浓笑意,举手揉着后脑,嘶了声,假装疼痛,看她整个人慌乱起来就觉得好笑。
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莫名其妙,他不怒反笑;这位温小姐真会给人惊喜啊“我、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她急得快哭了。是沈总监耶,是开罪不得的大人物耶,她呜,今年是犯太岁了吗?运气有没有这么背啊。
“爆爆阿姨,你的脸好红哦。”小伟看着阿姨的糗相,乐得吃吃笑。
“晴晴姐姐,我要粉彩笔!”晓柔超爱涂颜色,没空看姐姐出糗,把手上的粉彩笔递给两个孩子后,她一阵尴尬,不知该怎么面对沈先生,少了高跟鞋的帮忙,让她必须仰起整张脸,才能对上他的眼。
“呃很痛厚?”好艰涩地问出口,她头皮发麻,羞愧得想找洞钻进去。
“小姐,被个能独力举起六公斤桶装水的人袭击,换作是你痛不痛?”他促狭道,故意要逗她,存心要她未施脂粉的素颜更红上几分。
很好!被沈先生这么一说,她面红到发紫了。
“呃,那个、那个你先坐下!”低头,她拖来藤椅,拉着他坐下。
他皱眉,正感纳闷,她的手就贴了上来。他愣住,身体陡地僵硬。
“这里对不对?我帮你揉呃,打你是我不对,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我那个好久好久不见的朋友,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啦”
一定要原谅她喔。
她的指尖轻柔触抚他的发肤,一圈又一圈地按压着;他脸色紧绷,紧握扶手的双掌暴露青筋。当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的身体掠过一阵战栗,狠狠勃发久违的蠢动。太久没享受女人的温柔,他一时难以适应这样亲昵的举措,却又矛盾地渴望她继续按摩下去,又或者,让他带领她的手,来到他真正难耐煎熬的部分他的思绪翻天覆地,她却兀自急着将功补过,犹不知这对他而言,其实是又麻又痛的折磨。
“还痛吗?”她关切一问,如果还痛,就要进屋拿精油了。
回神,他挥开逦思,勉强道:“好多了。”要命!他哪里好了?
满脑子尽是一堆有的没的,快想疯了他。
大大松一口气后,温报晴拉来藤椅,坐在他身旁,看他穿着休闲,问:“你来度假?”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但基于礼貌,还是得跟他哈啦一下。
“嗯。我在中午的时候checkin。”他逸出微笑,喜欢从那双爱笑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从容询问:“你呢?也住这里?”
看着他俊雅的眉目,她失神了半秒,发现他卸下严谨的面目与装束后,原来他的笑容是可以这么地暖和亲切,温煦得了如春日暖阳,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冷冰冰的沈总监,她点点头。“我三天前到。”
“好巧。”
“是呀。”她笑。“看到你真的很意外咧。”
“嗯。”他颔首同意。“意外到忍不住出拳揍我。”给他这么吓人的见面礼。
“喂!”她瞪他,觉得好气又好笑,脸颊微微发烫。“我道歉很多遍了耶。”干嘛又提起?害她觉得自己好暴力,会内疚咧。
“我有听到。”他轻笑,话题一转,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台北?”
“一星期后吧。”她已计划好整个假期都在这里度过。
“我也打算留一个星期。”真巧,哈。
“你假期应该很长对吧?不多留几天?”弘风的年假按年资递增,上限为十八天。她把员工福利背得超熟的,也超羡慕他这种开国功臣级的大人物。
“不了,工作要紧。”开玩笑!她都定了,他还留在这里干嘛?
“有机会停下来就休息啊!没听过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我发现你很爱讲道理。”没想到她连这个也能给他说教。
“把自己逼那么紧干嘛?难得轻松啊!”她据理力争,看不惯他整天埋首工作的样子。搞创作的不能这样啦!有再好的灵感都会在他手里枯竭掉的。
为了他好,她卯起来说服他:“你不觉得在这里海吸一口气都会有活着真好的感觉吗?你来恒春,肯定也是准备去南湾和万里桐那边看海对不对?啊,还有猫鼻头和白沙那边也超美的,短短一个星期根本不够用。”
“难怪徐主任想把你调去业务部,看来你还真有推销的天分。”就凭她那句“活着真好”的真诚嘴脸,他不得不赞同徐天灏的观察了。
她蹙眉,毫不掩饰厌恶之色。“我对跑业务没兴趣。”
她有自己的梦想,且目标明确,也正一步一步地踏过去,谁都不能阻止她的方向,她即时倒弹的反应教沈书行挑眉,看出她眼底那抹坚毅,他觉得有趣。“你不是说过自己是弘风的员工,会尽力满足公司的需求?”他拿她说过的话堵她。
“我志不在此呀。”她很坦率,还拜托他回去叫徐主任别闹了,她不是那块料。
“好直接的拒绝,不怕得罪徐主任?”她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听话嘛。
“我又不会直接跟高层撕破脸,有什么好怕的?”她做人很上道的好不好!
“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叫得出名字的高层。”他眯起的眼眸,笑意盈然。
她哈哈笑。“我知道呀,但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的啦。”无关谄媚,这是她的真心话,纵使跟他没啥交情,可她就是对他少了那道心防。
从第一次接触沈书行,她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当徐天灏极力把工作塞给她的时候,他会出面劝阻;当她偷看档案室的东西,他相信她的说辞并承诺不加追究;当她批评他的图,他纵然心有不忿,可也愿意静下来听她说话。
不断累积的好印象,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对他的信任。
“哪来的信心这么笃定?”他对此深感好奇。
“超准的直觉。”她胡扯着。
这时,两个小家伙完成了杰作,嚷着要她过去欣赏,她看两个小孩也该是时候回家了,就把他们抱了下来。
“跟沈叔叔说再见。”
“沈叔叔再见!”他们跟沈书行猛挥手。他笑了,也向他们挥手道别。温报晴对他微微一笑,便离开了后花园。
“直觉吗?”仰望沐浴在夕阳下的木棉树,玩味的轻喃自他浅笑的薄唇间逸出。真有那么准的话,她就该知道他这趟垦丁之旅完全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