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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一到,我就不由地怀想起故乡的蝉声来了。
在我的印象里,故乡的夏天总是随了那猛然听到的几声蝉鸣才来到身边的。小时候每当听到第一声蝉鸣,几个小伙伴便开始心痒难耐地准备捕蝉的工具了: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套上一个宽宽松松的网袋,另外备好一根穿好线的大洋针。但还要耐心地等几天,直到耳边充斥蝉声的嘶鸣时,我们便可以兴高采烈地结伴出发了。离村子不远的西南方向有一片很大的生有杨树、柳树、刺槐和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各种树木的树林子,是蝉声最为鼎沸的地方,此时是我们最大的乐园了。有一棵大柳树,我们几个小伙伴结了手都搂不过来,是我们的最爱。我们站在下面仰着小脸,可以个把小时都不用挪地方:小心翼翼地把竹竿伸到猎物的背后,轻轻往前一罩,等它觉出大祸临头了,振翅欲飞,却正好撞入了我们为它布下的圈套里,我们欢天喜地地“探囊取物”一边叫嚷着:“是个叫的!”、“是个哑的!”一边用大洋针把它串到长长的线上去,——叫的腹部有两个指甲一样的盖,是发声的部位,哑的则没有,所以不会叫。我们自然是喜欢叫的,看它被串到线上还兀自振动翅膀声嘶力竭地叫,觉得实在好玩得很;而大人往往都喜欢哑的,肉多呀。
这时还有一个极好的去处是桑园。与这片树林毗邻,这时节已结满了紫得发黑、红得透亮的桑椹,我们总去。腰里别着长长的旱烟管的看桑园的驼子爷爷总是笑眯眯地,尽着我们把小肚皮吃得溜溜圆。当看到我们吃得嘴巴都染成了乌紫色,驼子爷爷会笑得花白胡子乱颤,有时还会象拉风箱一样地猛咳一阵,背也就更加驼。但我们很快就象风扯着一样地呼啸而去了。驼子爷爷的那条叫阿黄的狗会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再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去。
胜利凯旋归来,看到我们晒得通红的脸和后背,母亲便会一迭声心疼地嗔怪。我们不管,先跑到水缸边,扯起水瓢咕咚咚地牛饮一通,然后把嘴巴一抹,照样出去疯跑了——小孩子的精力是无限的呢。母亲就会喊,一会儿要吃饭了啊。一边嗔笑着轻轻叹口气。很快她就在案板上“铎铎”地把我们的“战利品”剁成细细的肉酱,切上几个鲜红的辣椒,在油锅里烹炸出来,是父亲美美的下酒菜。我们小孩子却不怎么喜欢吃,剁细了也仍有硬的壳,硌牙,放了辣椒还会炝出我们的眼泪来。我们喜欢的只是捉它来的那个好玩的过程。通常,整个夏天我们都乐此不疲。它曾使我们并不怎么丰富的童年生活变得多么有趣味啊。
后来渐渐长大,读到法布尔写的蝉,才知道这小东西是要耐得四年之久地底的黑暗寂寞,破土之后还要完成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才换来三夏时节短暂的歌唱生命的。不由在心中对它多了一丝敬重:它是懂得了珍惜短暂美好的光明中的生命,才竭心尽力地拼命歌唱直至生命最后一息的,是歌唱中的极其响亮的一生啊。炎炎夏日里,听在人们耳中令人极其烦躁的喧闹,在它,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朽了。
后来还读到这样的故事:孔子周游列国,路遇一老者,承蜩高手也。孔子遂虚心向其请教个中诀窍。老者的回答好:无他,持之以恒耳。老者以蜩(即蝉)为道具,给孔圣人和他的弟子也给后人上了堪称精彩的一课。
古代诗人中亦多有借咏蝉来抒发情怀的:象身处逆境中“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的无奈、落魄;标榜清高的“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的失意、怀才不遇;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的褒扬、赞誉
都差不多可以形诸一部异彩纷呈的蝉文化了。
如今在这座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起来的现代化大城市里,当然是无法听到蝉声了。这是跟故乡有很大不同的地方,倒底让我怀念起故乡热闹的蝉声了——这仿佛生活中的诸多调味品,因为缺了其中本来也许可有可无的一味,却常常会因此而少了一种神韵。
更为可惜的是,童年时代的那棵几个人都搂不过来的大柳树,早已不复存在了;而桑园,也早已不知在何时被伐掉改种了小麦——说是民以食为天。
记于2002年夏。时在深圳宝安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