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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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秦淮，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这个曾经的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曾数度让我从历代文人墨客的笔下嗅得她脂粉飘香，繁华锦簇，丝竹声声。亦数度让我穿透吴越千年的风云，在她的风流渊薮中，看那犹抱琵琶不知亡国恨的旧时商女，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上，如诉如泣。更有那一身傲骨、泪血打湿金钗的秦淮八艳，让多少后来人写不尽她们的缠绵悱恻，千古香踪？

    朱自清笔下的秦淮河是碧阴阴的，是厚而不腻的，他以为那是六朝金粉所凝。而我眼前的秦淮河水，混浊且几近干涸，仿佛一桌觥筹交错后残剩的宴席。河里倒是泊着几条船，船上倒也挂着几盏灯，只是与夫子庙里如织的人群，如沸的人声相比，这条曾经飘满红裳翠袖的奢糜之河，似乎早已唱尽繁华，如此落寞。

    夫子庙的喧嚣嘈杂让我几乎寻不到任何历史的踪迹。吃过一碗著名的鸭血粉丝后，我便主动要求看护包裹，放弃了与同行的姐妹们一起购物的计划。独自倚着桥上的护栏，沿着秦淮河水静静地放眼望去，十里秦淮，六朝旧事，千种风情，万般风韵，氤氲般地在我心间弥散开来。一点暧昧，一点混沌。

    朱雀桥边的野草中，乌衣巷口的斜阳下，秦淮河荡起的水波里，我看见有古时幽怨的女子们，正乘着一缕香风款款而来。

    我不知道秦淮河那张积满奢华的河床里，有多少烟花女子在此埋玉留香。所幸一部桃花扇，为秦淮河畔的痴情娇娃、金陵青楼的忠贞烈女李香君树了碑，立了传。媚香楼里，李香君的香念抱枕依然散发出缭绕的余味。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个慧俊婉转但却颦眉凝伤的女子，痛斥奸臣阮大铖、血溅公子定情扇的悲壮画面。而那一腔热血，直染得素扇开桃花！直染得历史书红，秦淮水透。

    自孔尚任的桃花扇于1699年问世后，李香君这位丝竹琵琶、音律诗词无一不通的刚烈女子、一代名妓，遂闻名于世，成为家喻户晓的罕有的古代妇女光辉形象。

    李香君的出现，遂让人们重新审视历史，重新定位秦淮八艳：让吴三桂“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帝都国色陈圆圆“宁使兵得我则释君”的情痴情累董小婉，书画双绝剑胆琴心的柳如是，媚骨侠肠的寇白门她们哪一位不是国色天香，情深意重？哪一位不是诗书满腹，才华横溢？她们又有哪一位逃脱了香消玉殒，情断梦碎，藏身归隐的悲惨际遇？她们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生活负累；她们的颈上，套着残酷的封建枷锁；她们的足上，戴着冰冷的世俗镣铐在那些个与我们已久远的年代里，她们空有双全的才貌，只能在王孙公子的笑谈声中，唱着一曲曲让人心恸欲泪的商女悲歌

    那些曾经的六朝胭脂啊，一半是泪，一半是血。

    眼前的一片花红柳绿把我的眼球从秦淮河水中拽了出来。夫子庙繁多的商品把我的姐妹们妆扮得一个个花枝招展，我看她们麻雀般地叽叽喳喳，很快也被她们的快乐所感染。只是在偶然回眸的刹那，瞥一眼依旧萧索孤寂的秦淮河，心中不禁生出一点遗憾：不知那些绝世才貌的秦淮佳人，如果生长在此时的秦淮河边，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命运？

    月落乌啼，涛声依旧。多少六朝旧事随水流，多少艳香才情成烟云。只有秦淮河上的那轮清月，依旧经年不变地痴痴关注着那条永远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