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腊梅那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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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西坝子一带的冬天不下雪，没有了赏雪的雅趣，有点单调沉闷。腊月里的一个傍晚，我信步走在冷冷的风里，漫无目的地踯躅，放逐着自己的思绪。

    一缕暗香随风而来，淡淡的，幽幽的，那么的熟悉，我不由得举目四顾。一个背篼里探出几枝黄色的花，啊，腊梅！真是腊梅，腊梅花又开了。

    于是念起母校的腊梅了，那片腊梅树有十几株，成林的。秋季里，唰唰地掉叶，地上金黄一片。到了初冬，黄叶落尽，光秃秃的枝条上闪出小小的花蕾，无遮无拦地在凛冽的风中摇晃。你看着它小小的，嫩嫩的，一副不胜严寒的娇容，好象随时可能被寒风吹落枝头，然而，它不但没被吹落，反而在冷风中一点点鼓起来，圆起来，含苞欲放了。

    性急的同学便天天去看，在树下盼着花开，那腊梅花好象在故意捉弄他们，总也不开。进了腊月，一夜风雨后或某个有雾的早晨，在不经意间，会突然闻到一股幽幽的暗香，哦，不用想了，一定是腊梅花开了。腊梅花虽然十分入画，但实物并不十分美丽，铜钱大的黄色单瓣花儿缀满褐色的枝条，只是有点清雅，既没有玉兰的娇艳欲滴，也没有玫瑰的美丽色彩，更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不过它是开在萧瑟寒风里的，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明快而喜气，让严寒中的人感受了几分温馨。

    又不免想起那腊梅花下的少年。每晚夜自习后，教室里往往就留下我们两人用功，为一个小数点或一个错别字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他的眼光轻轻柔柔地落在我的身上，缄了口。我们都明白在腊梅花的暗香中，有一种更为恒久的馨香在孕育。四川多云雾，夜晚往往没有月亮，就像白天罕见太阳一样。黑漆漆的夜晚，寒风呼啸，一支手电光摇晃着，像一朵摇曳的腊梅花，在氲氲的黄黄的光里，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校园的碎石小径上。夜是那般静，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我们默默地相伴而行，一任腊梅花的暗香浸透我们青春的血液，浸透我们年轻的骨髓，最后连呼出的热气里也蕴涵着腊梅花的气息。那腊梅花，过了近二十年依然绽放在我的心里；那踏着腊梅花的夜夜相送，永远珍藏在我心的最深处；那馨香，将浸透我的一生一世。

    有一天，少年要到远方去求学了，在满是绿叶的腊梅树下，我想从他清澈的眼里看到腊梅花的影子，而他的眼里只有我的影子。等我！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话语。为了他这一句话，望断了多少黄昏，望断了多少朝霞，腊梅花儿几开又几落。在那孤单的日子里，在万分寂寞的时候，眼前总晃动着那腊梅花般的手电光。在无数平淡的日子里，一忆起那腊梅花，就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心灵，让人如沐春阳。真爱，就像腊梅花那样朴实无华，馨香永存。

    蓦然回首，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中有我的家。灯下有人在等我，那人便是当年腊梅花下的少年，我现在的夫君。

    写于2002年12月19日

    修改于2003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