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淡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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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好象喝酒成了男人的专利，其实，从古到今，喝酒本来就是人生一大快事，不分男女。那些女儿经之类的书上是不是把女子喝酒列为不守妇德，我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只知道在古典小说和戏曲里有不少女子喝酒场景的描写，甚至还写到了女子的醉酒。

    我的外婆和母亲都喝酒。记得小时候，每逢过节，母亲会在外婆面前摆上酒杯，斟上一小杯酒。那时，她们喝的是散装红苕酒，便是这种酒，也要凭票供应。外婆抿几口后，往往要叫母亲也喝点，于是娘俩就喝开了。她们的酒量不很好，也就一、两杯（大约一两左右）吧。喝了酒的母亲，对我们特别宽容，不再唠叨，各自上床睡去了。而外婆至酒酣时，则要给我们唱戏。她唱柳阴记什么的，梁山泊和祝英台等才子佳人在她的醉意里缠缠绵绵地相识、相知、相恋，最后又因礼教所限不能相聚，凄凄惨惨地分手，甚至丢了性命。这些东西在当时属查禁对象，我们自然听得目瞪口呆。

    我对酒有点认识，大约是在七、八岁时。那年，姨爹到山西去出差，带回几瓶竹叶青，拿来一瓶孝敬外婆。酒，装在普通的酒瓶里，打着简陋的商标，平常得很。不过，倒在酒杯里，我看出了它与红苕酒的不同。那酒是绿色的，如翡翠般，温温氲氲地卧在杯里。母亲见我看得眼不转睛，摸摸我的小脑袋说：竹叶青是药酒，有药味。顺手用筷子蘸了一点，放在我嘴巴里。药味不药味，我没有尝到，只觉得辛辣冲人。

    我没有刻意学过喝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喝酒的。记得刚参加工作第一年，在单位会餐时，几个捣蛋的男同事，把白酒放入了女同事们喝的香槟中，居然没有人喝出了白酒味，也没有人醉倒。那天，女同胞们个个面若桃花，舌如弹簧，把那些男的说得瓜稀稀的。他们同声叹息：没有想到这些平时不吱声的人，一下子就厉害起来了，以后少惹她们。

    我正儿八经地开始喝酒，已经进入九十年代了。因为经常下乡，不免要在下面吃饭。干我们这行的，到了基层几乎清一色的男同志，女的很少。我们下基层不是做样子，一直要下到村上，向烧叶子烟、喝老白干的村主任们了解情况。那些人的工作实在，待人也实在，喝酒更是实在。倘若他们敬了你的酒，无论如何也要抿一口，否则就是看不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口一口的，慢慢地把我的酒量练了出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了工作需要，不免周旋于酒桌（不怕你们骂腐败，喝酒也是工作）。上级来人、本单位的各类会议、下级上来汇报工作、下乡检查工作，哪一样逃得了喝酒？酒桌上，明显的阳盛阴衰，和那些大男人们喝酒是要技巧的。你倘若示弱，要别人饶你半杯、一口，别人反而要找各种理由来跟你喝，直到把你灌醉。我的办法是不要别人饶，不喝红酒、啤酒（胃子太小，喝一瓶就饱了），就喝白酒，说喝多少就喝多少，绝不耍赖。别人看我底气十足，多半不敢挑战。

    除了工作上的应酬，我很难得喝酒。在我眼里，真正的喝酒，是边喝边品。量，不要多，一两杯足已。再多，便是买醉了。在风景宜人的户外，远眺有山，近看有水，周围有翠竹、花圃。一张小桌，几碟小菜，一两个可心的朋友，就着夕阳，边喝边聊，是何等享受？倘若此时还有笛声顺着河水呜呜哑哑地流过来，我只能除了心醉还是心醉了。

    醉酒的时候也有。我喝醉了，绝对不可能醉里挑灯看书，也表演不了唱戏，顶多找个知心朋友唠叨一番，把别人弄得眼泪汪汪，我还不知道别人在激动什么。

    我觉得，最好的酒，不是茅台、五粮掖，也不是花雕女儿红，更加不是人头马之类的品牌酒，而是农家自酿的米酒。在农家的酒作坊里，酒分三次放出，头道酒大约在60度以上，很烈，二道酒在5560度左右，三道酒在55度以下。他们将这三道酒混合起来（甚至还放入其他杂酒），存放一月左右，再上市去卖。其中最好的酒，是二道酒。找到熟识的酒坊主，单要二道酒，而且要盯着他放，才能得到真品。那酒温和而不失醇厚。打开瓶子，酒香扑鼻，喝在嘴里，回味悠长。倘若在其中放上桂花之类，酒下肚后，花香还一直萦在嘴里，真的很享受。

    虽然，我不像外婆和母亲那样，喝酒纯粹是为了排解疲劳，得到精神上的放松，但喝酒对我来说也高深不起来。从古到今，酒和文人便有不解之缘，附庸风雅者也甚众。我不是李白苏轼，连史湘云也不是，喝多少酒也出不了好文章，也就不去想“斗酒诗百篇”了。衍生出来的酒文化中，除了雅的酒令还有俗的荤段子，雅和俗，都是别人的，我什么也不会。在我，只能散淡喝酒，工作中的喝酒是件平常的事，生活中的喝酒是件惬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