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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们的县城以后，我们进了同一间学校教书，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我和他的办公桌并排在一起，办公室也是家里，家里也是办公室，没有区别。读书的时候，家里给多少就用多少，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没钱了就不用，反正日子就这样过。毕业了，我们领工资了，家里也不给钱了，有时他还要给家里钱，每个月发了工资就我放着，你们知道的，小县城做个教师能有多少工资？两个人的加起来还不到两千，然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要我一个人来，跟菜贩讨价还价，他就站在旁边，一声不哼的。上班的时候脸对着脸，下班的时候脸对着脸，没有了话，也不会讲话了。每天都是这样，还要想着省下钱来给他家里，还要留些钱日后买房子，没有房子一辈子也结不了婚。就这样，也过得没有了感觉。”
高惠停了下来，又喝了杯啤酒，她已经喝下两瓶了，但是她是没有醉的，还很清醒。高惠继续说：“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在家里的时候很少喝，有时男同事来了，也就陪着喝上两杯。但是我没有醉，也不会醉的，这些酒，高兴的时候是喝不醉的。这些我都不抱怨，我知道生活就是这样的，或者那样的，这样或者那样都是过日子，没得说的。可是就是这样，我也过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了我们下面的日子，那是怎么样的日子。那儿的老师领工资少，都觉得教书没有劲，但是他们有不想走，就算开始像我们这样，很认真的教书，班里的语文成绩次次拿市里第一，但是又怎么样？没有人羡慕你，也没有人给你加工资提干，很快你就没劲了。所有的老师都顾着打麻将了，他们都是赌钱的，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都是赌，教师宿舍楼里整天都是麻将的声音，没有课的老师从来不在办公室的，都回去打麻将了。我男朋友也打麻将了，日子无聊啊！人一无聊就是这样，爱上了那就拼了命了，我男朋友开始没日没夜的赌，饭也不回家吃了，赌到那家就吃那家的，来我家赌了，还得伺候一帮的同事；作业也不改了，收回来了就往我的桌上推。每个月月尾的时候，我还得跟我们的同事结帐，那是我男朋友欠的赌债。他睡觉的时候我起床，我睡觉的时候他赌牌，我们连性生活也没有了，偶尔的一两次，他也是很应付的匆匆了事，忙得连这个也顾不上来了。”
“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也不是说这样的生活是非常糟糕，那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过的。他们有时也很麻木，有时也很快乐。但是我一直想，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我甘心吗？要这样过一辈子我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为什么要看历史，读佛洛依德，这样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没意思！活着真的没意思。我不是要做一个伟大的人物，或者女强人。我只是想改变我的生活方式，哪怕再苦再累也好，我要让我知道我还活着，起码是有滋有味的活着。我也并不是要去背叛谁，我的男朋友，如果他愿意，我是希望他跟我一起来的，但是我得不到他的同意。今天我终于离开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觉。我相信，我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的，无论如何都是我想要的生活。谁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了，我要重新过另外一种生活，让我回去过以前的那种生活，就等于让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