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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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云快要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突然对生命产生了莫名的恐惧，第一次感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生与死只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振云是我自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们的感情就象兄弟般深厚，虽然这两年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求学，但我们的信件不少于任何热恋的情侣，这个消息给我的打击使不相信我是在现实中，然而电话那边是如此的确切真实，我只得迅速地请了假后就乘上了到正振云读书的那座城市的火车。

    我见到振云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无论我的眼睛怎样证实眼前的事实，我仍难以接受振云的样子：如牛般健壮的振云竟变得枯木般死寂，往日的神采和火力消失殆尽，黑青的脸上深陷的眼睛就象餐桌上的鱼眼，似乎连活动一下都变成极为困难的事。这可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青年，却被病魔摧残得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对此刻的振云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振云看到我的到来，露出了一丝快慰的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人总是要死的。说完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伤感，简直难以让人相信他是个快要死的人，他似乎对生命没有了任何的依恋，绝望的坦然面对死亡的到来。

    我知道任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但我不能让他因为病魔夺去了意志而自暴自弃起来，他要走的路还很长，我要让他振作起来，只要有了对生命渴求的意志，就有了对抗病魔的力量，希望或许是微小的，但毕竟还有机会，奇迹往往在绝境中产生。第二天我买了满屋的鲜花和振云最喜欢吃的食物，但振云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可惜没胃口，临死前吃点喜欢的东西，再在鲜花中死去，也满足了。我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点生气了：谁说你就要死去，你振作一点行不行，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去争取，你怎样面对关心和爱着你的人。震云听后毫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未动一下：何必作无谓的挣扎。说完后连东西也不吃了，静静的闭上眼睛。我明白他内心至少还存着一丝依恋，只不过觉得已到了绝望的边缘，我不能急进，这需要时间去使他重新找回他的意志，我每天只是和他聊些话，一些童年趣事及我们的理想。渐渐的振云的话多了起来，不时还露出一丝笑意，说到未来的计划他也饶有兴趣的谈了很多。

    振云的病有了些好转，我得知这一消息后很高兴，至少我看到了一丝希望，然而他有时仍一语不发，忧郁地看着前方。我看出了他的心事，他是在等一个女孩，那女孩叫燕，是振云以前的女朋友，她也在这个城市读书。我待振云静静地睡去的时候，匆匆地离开了医院，我一定要找到燕，燕是唯一能给振云勇气和希望的人。

    燕我在高中时就认识，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燕，我说：振云快要死了。燕望着我，一语不发，手中捧着的饭盒砰地砸在她的脚下，但她没有动，眼眶满满的是泪水，燕突然发疯似的夺门而出。

    我和燕赶到医院时振云还未醒，我看着燕那永远都流不干的眼泪，静静地退出了病房。燕在病房呆了很长时间，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些笑意。送走了燕，我才回到病房，看到振云眼角还有泪痕，但精神显然好多了，脸上居然有了点红晕。振云破天荒地说想吃点东西，我很开心，连忙去准备吃的。

    振云没有和我谈他和燕的事，然而此后燕每天都来几次，每次都会带些鲜花或汤，振云也能吃一些东西了，每次燕带的汤他都喝得津津有味，偶尔也会吃上一些粥，胃口越来越好。振云终于日渐开朗起来，每天都主动跟我找话谈，说笑的时候简直看不出他是个患重病的人。不知不觉我的假期就快要到了，看到振云的病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加上有燕的悉心照顾，我便打算回去。振云也觉得我呆的时间太长了，一个劲地催我回去，说：放心吧，我一定能够战胜它，你看我不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么？我听了振云的话，很高兴地笑了， 我相信他已经振作起来了。

    我终于不得不要回去了，我相信燕能够更好地照顾振云，也许用不了多久，振云又精力充沛的生龙活虎起来，那时的振云会更加幸福，因为一场病而找回了燕。但我始终料不到，刚回学校没几天就接到燕的电话，从她那泣不成声的话中得知振云病危的消息，我失魂落魄地火速赶到医院。振云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看到我的到来，突然抖动起来，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暴张的双眼露出惊恐的蓝光。迷糊地叫道：我不想死，真的，为什么要这样。喊完之后又僵直地躺着，一动不动。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我已不能找到任何可以表达我此刻的感受的话语，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又猛地弹了一下，微弱的声音竭斯底里地喊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不能离开她，我不能离开她振云就这样被死亡不断折磨着，他在不断的挣扎中痛苦地呻吟，圆瞪的眼珠已没有了光彩，却流露出哀求与失望。整个晚上，振云都在晕迷中不停地说着昏话。

    我眼睁睁地看着振云，却束手无策，振云痛苦地挣扎却又得不到解脱的表情让我心胆欲裂，我只希望他早点安静地离去，不要在接受这无尽的折磨，我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平，为什么一个刚树立起生命信念的人却要他去面对死亡，接受那残酷的痛苦和煎熬，为什么不让他安静的离去。

    不。

    本来他可以安静的离去的，是我给了他生命的意志，他才因为依恋而受折磨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坦然面对的话，如果我没有去改变他的话，如果原来我的不断努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增加了他的痛苦。

    难道是我错了，或许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错对的，有时为别人的不断努力带给的竟是伤害，振云终于死了，非常痛苦地。

    真的，有时爱也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