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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人踏出电梯,登上阁楼,终于来到东川四少休憩的私人寝宫。
即使已事先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深入魔窟的恐惧感实在太强烈了,为了防止自己临阵脱逃,她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跳频率之后,才将门禁卡扫过电子感应器。
喀!玻璃门应声而开,玄关的墙面上,一盏壁灯散发出柔光,六十坪大的套房内则是暗蒙蒙的一片。
看看手表,时间已近傍晚,难怪室内如此昏暗。
娉婷的倩影慢慢融入黑暗中,迈向静悄悄的客厅。她先拉开一扇落地窗帘,让窗外的夕照映入室内,点亮金碧辉煌的大厅。
任务在身,她没心情欣赏皇家套房华丽美观的装潢,缓缓移动莲步,直接走向卧房。
他的房门并未上锁,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幽暗的寝室中,灯光迷蒙,气氛妖异,一如幽冥魔界的阴森诡谲。
她跨出轻盈的步履,悄悄踏近kingsize大床。
一具男性躯体躺在墨黑色的床单上,上半身一丝不挂,秀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伟岸,呈现出平滑的质感,健硕的体魄,勾勒出力与美的线条,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发力十足的能量。
至于下半身很抱歉,请自行想像,怪只怪同色系被单覆盖着劲腰以下的部位,遮住了不少养眼镜头,谋杀了大众福利。
依人杵在床沿,静静的打量他。
沉睡中的俊容像个小婴儿,天真无邪,毫无防备,一头长发披散枕边,闪耀着柔顺的光泽,宛如一块上好丝绸,教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纯真的睡相固然可爱,不过慵懒的姿态也颇性感,少了平时那种强盛凌人的霸气,看起来反而顺眼多了。
平心而论,以往见惯了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偶尔观赏一下他魅惑撩人的香艳风情,还满赏心悦目的。
滴滴滴,滴滴滴——五点整,时间到,床头闹钟突然铃声大作。
依人连忙按下闹铃,终止一切杂音。
谢天谢地!昏睡中的雄狮依旧不省人事。
好险!千万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以免抓到她大饱眼福的有色目光。
看他睡得酣熟香甜,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大概真的累了,毕竟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拨出午休空档爬上楼养精蓄锐,才睡了短短几个小时,恐怕不过瘾,如果现在把他挖醒,似乎有点惨无人道。
好吧!看在他日理万机、劳苦功高的份上,她愿意再多给他三十分钟梦周公。
依人将闹钟调到五点半,如此善解人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了!忽然想起,她的祥凤手链还在他那里。
自从手链被他夺走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多年来却始终苦无机会向他声讨,虽然他事后又送了无数条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弥补她的损失,每逢生日佳节也不忘献上礼物讨她欢心,可是那条祥凤手链具有某种意义,根据爷爷的说法,就是定情信物,只有她决定以身相许的男人才能拥有。含意如此深重,又怎能被他持久霸占!
当然,只要他活着一天,她就别想嫁出门,多年来也因为他在背地里兴风作浪,她的仰慕者大都只能望之却步,绝不敢痴心妄想,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就算是再死心塌地的男生,也会莫名其妙的知难而退,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位男士胆敢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大家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的理念:觊觎她,等于冒犯了东川浩司。
这样也好,他恶名昭彰反而是最强效驱虫剂,专门用来驱赶她身旁嗡嗡绕的蜜蜂苍蝇,着实替她省去不少麻烦。
如此一来,她那条被喻为“定情信物”的祥凤手链,自然也就乏人问津。
因为大家都知道,想当她的真命天子,除非先撂倒他。挑战他,无疑是自寻死路,相信任何一位有远见的男士,都不会贸然涉险。
无论如何,祥凤手链终究得拿回来,就算没有男人可以让她青睐,也轮不到他来替她保管。为了夺回链子的所有权,她也曾偷偷潜入他的京极院,找遍了他可能藏匿的地方,可惜找了老半天还是白忙一场,毫无收获。
今天既然碰巧到此一游,不如四处找找看,也许他把链子藏在此处也说不定。
她偷瞄他-眼,很好!睡得跟死人没两样,应该不会突然醒过来抓贼才是。
依人无声无息的退到大后方,准备行动。
噢!没想到出师不利,一转身就撞到床柱。
我的妈呀!简直痛到最高点。她赶紧扶着膝盖蹲下来,靠在床尾检查伤势。
还好,这点皮肉之痛仍无损她的作战意志,她决定咬紧牙根,回到战场上继续未完成的使命。
不料一起身,头一抬,又被眼前一幅巨画吓得差点魂飞西天。
幸好她及时攀紧床柱,才没有跌向身后的大床,否则这一跌可不得了,大敌当前,百分之百正中下怀,硬生生栽进他的臂弯里。万一惊醒万兽之王,保证一失足成千古恨,搞不好还会被他误以为是她主动送上门来投怀送抱呢!
依人惊魂甫定,愣站在“仕女图”画像前,仰之弥高,瞠目结舌。
巨幅画框高挂在正对床头的墙面上,两盏投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画中仙是一位巧笑倩兮的古典美人,生于江户时代,由当代大师北越斋所画。
昼中,一轮明月光辉皎洁。
画像里的绝代佳人,轻掩樱唇,嫣然一笑,凝眸顾盼,含羞带怯,说不尽的娇艳,道不尽的妩媚。
女红妆身穿一袭嫁衣裳,花腾锦绣,绫罗绸缎,青丝绾髻梳云鬟,金簪凤钗缀明珠,一身古装扮相。
仔细一看,画像中的女子竟与她十分相似,那容貌,那神韵,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活脱脱是她本人的肖像画。
她将目光移向画作右上角的汉书提字——“凤仪朝月”
原来是曾曾曾曾曾姑祖,凤仪公主的生前画像。
咦?不对呀!为何凤仪公主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宛若一对孪生姊妹花?
更诡异的是,东川浩司没事把凤仪姑奶奶的玉像挂在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他有入睡前瞻仰先祖遗像、慎终追远的习惯?
依人陷入一团疑云之中,已顾不得寻找她的祥凤手链。
彷佛受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所牵引,她的视线完全离不开画像上的红颜。
百年之前的古代人与百年之后的现代人相互凝视,跨越了数百年的时空,两世轮回竟因着一幅画而相会,虽然关于这其中奥妙,她并不知情。
然而,当她们目光交流的刹那,不知何故,她的胸口竟隐隐作疼起来。
总觉得这幅画带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有点熟悉,又有点刻骨铭心,而且越看越觉得心酸
依人心想,一定是人物本身的传奇故事太感伤所致。
“凤仪朝月”的典故,她小时候经常听长辈们提起,它不仅是东川一门的传家之宝,同时也是东川家的老祖宗们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经典奇谈。
每一个传颂千古的爱情故事背后,都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曲。
“凤仪朝月”也不例外,在它风华璀璨的光环之下,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凄美典故。
难怪人家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
凤仪公主生平情路坎坷,一波三折,先是辜负多情才子错爱,奉命下嫁将爵王侯,不料新婚当日,才子抑郁成疾,英年早逝,王侯醋劲大发,由爱生恨。
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场爱恨交织的婚姻,一个女人一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无奈故事发展到最后,还是以悲剧收场。
将侯挥军出征,战死沙场;公主挥剑自刎,以死殉葬。
断送一生情爱,结局却悲壮如此
战事平定后,两家族人协议,将夫妻俩的遗体入殓同棺,合葬于齐天峰的忘忧岭,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以慰夫妇亡魂在天之灵。
据说,一百年后,陵墓的石碑后方竟长出两棵“同根生、连理枝”的奇花异树,后人将其命名为“浮生花”
还记得十六岁那年,她上齐天峰向爷爷请安时,也曾前往忘忧岭墓园一探究竟。
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飘摇,那两棵共结连理的浮生花树迄今仍欣欣向荣,而且一年四季绿叶成荫,百花盛开。
凤仪公主毕竟是东川一门的先祖,她本想上坟祭拜,却被爷爷制止,她问为什么,爷爷只是笑一笑,没有回答。
直到今天她才知晓,原来凤仪公主跟她相貌神似,如同前世今生。
如果冥冥中真有轮回,不知道她这一生是否也会像凤仪姑奶奶一样,情路坎坷,波折不断
滴滴滴,滴滴滴——时间到,床头闹钟相当准时的响起。
一只大手伸过去,用力一按,闹钟乖乖闭嘴。
依人蓦然回神,身子一转,他刚好醒来。
东川浩司懒洋洋的撑直身躯,拨顺一头微乱的长发,躺靠回枕头上,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边,饶富兴味的端详她。
“一睡醒就看见你,感觉不错。”他丢开打火机,对她挑了挑眉。
花言巧语!尽管对他的言情攻势早已免疫,依人还是勉为其难的扯一扯嘴角。不过,看他睡醒之后非但没有摆着一张臭脸,反而还有心情谈笑风生,这情形倒是相当罕见,如此一来,应该有助于她进行任务。
前提是,他必须先加件上衣。哪有女人在一个袒胸露背的男人面前,还能正经八百的论公处事?!至少,她就没有办法。
其他女性怎么想,她不知道,总之,她无法面对一具半luo的男体谈公事,更不想被他健美壮硕的体格转移焦点。
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面对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当然也会产生心里悸动,色不迷人人自迷,她自认修为还不到六根清净的境界,还是等他穿戴整齐再说。
“你先把衣服穿上。”依人蹙起娥眉提醒。
“拿件衬衫给我。”他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的赖在床上发号施令。
什么?!还要伺候他更衣?这家伙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满腔怒火烧红了她的双眼,一股怨气几乎快发作,为了顾全大局,她硬是忍了下来。若不是临危受命有求于他,她早就掉头走人了,哪还能任由他在这里趾高气扬扮大爷。
依人气冲冲的飙向衣柜,从衣架上随便抽出一件浅灰色衬衫,再刮回大床尾端,将衣衫扔进他怀里。
这么冲!东川浩司扬眉低笑,拿起衬衫慢条斯理的穿上。
她站在两根床柱中间等他更衣,始终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东川浩司忽然微微一笑。不是她多疑,那抹笑真的很诡异,怎么看都觉得狡猾邪恶。
下一秒,他突然翻开被单跳下床,依人连忙背过身去。
天哪!他居然luo睡!她赶紧捂上嘴巴,掩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东川浩司忍不住低笑出来,带着得逞的笑容走向衣柜,整装之余,还不忘回过头来,捕捉她面红耳赤的娇羞反应。
断断续续的窃笑声不绝于耳,充分显示出他的开怀与快意。
臭男人!死性不改,分明存心戏弄她为乐。两朵热烘烘的红潮从她的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子,依人又羞又恼又气愤,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衣橱方向传出——的摩擦声,她细听一会儿,确定声响没了,才敢转身正视他。
东川浩司套上长裤,打上领带,穿上合身笔挺的黑色条纹西装外套,整个人立刻脱胎换骨,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就连放浪形骸的气质也明显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都会领袖的精锐形象,文明优雅、尊贵凛然,宛若伸展台上的超级男模,俊帅潇洒,英伟挺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一头狂野不羁的长发照样披放在肩后,维持他一贯桀惊不驯的个人风格,凭良心说,很少有男人留着一头及腰长发还能展现出雄劲豪迈的男子气概,可见老天爷待他不薄。
整装完毕,东川浩司随即跨开长腿,迈向寝室另一端的办公桌,处理几份有待签字的重要文件,一刻也不得闲。
依人只好站在一旁静候,耐心等他完成工作进度。
桌面上放着一叠卷宗和几本档案夹,他斜倚着办公桌,一本一本签上大名。
“今天提早下班?”他抬起头来瞄她一眼,签名的动作未曾停顿,尽管公务缠身,也没有忽略难得登门造访的娇客。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声。为了争取他的独家专访,副总特别允许她早退,由于她今天没开车上班,千春连计程车都帮她叫好了。
“陪我吃顿饭再回去。”他的口吻不像邀请,而是命令。
“我不是来找你吃饭的。”她回绝得既干脆又直接。
立刻遭到他严峻凌厉的瞪视。
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有要事相求!东川浩司不悦地想,如果不是因为别有所求,就算他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踏上这里一步。
自从他接管东急饭店以来,她出现的机率不超过五次。
第一趟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下榻饭店正好选在东急,她来帮好友接风,不小心在法式餐厅被他遇上。第二回是她二十岁那年,庆祝成年礼的生日宴会在东急盛大举行,她是寿星,在场所有男士都有荣幸邀她共舞,包括老不修的父亲,包括东川一门四大家族一整帮堂兄弟,包括她学校里的男同学,包括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十岁小表头,唯独他,坐了一整晚的冷板凳,从头到尾,连她的手指头都摸不到。另外两次则是为了参加老二和老三的婚礼。最后一次是去年,她终于主动造访他的办公室——当然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而且只停留五分钟,来去匆匆,连秘书送进来的咖啡都没喝一口。
她现身东急的主要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他!东川浩司板着一张俊脸,郁郁不满的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愿不愿意接受专访?”依人也不罗唆,直截了当道出来意。
邪嚣的金瞳乍放出一道寒光,缓缓盯视她的容颜。
“怎么?贵社副总昨天被我刮得灰头土脸,今天派你来当说客?”
“三十分钟的访谈并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可不可请你赏个脸,配合一下,就当是帮我们一个忙?”依人强迫自己维持轻声细语的音调与他交涉,尽量避免口舌之争。
对她,东川浩司向来吃软不吃硬,她的姿态放得越软,请求的成交率就越高。
“不可以。”他的态度极为强势,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她的柔情战略宣告失败!依人叹口气,继续努力。
“你也知道,我们杂志正准备打入西方市场,假如能借助你在欧美国家的知名度,和东急饭店享誉国际的威望,对我们这次的行销企划如虎添翼,绝对可以帮助我们一举成名”她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东川浩司倚着办公桌,两手盘在胸前,不动声色的聆听她演讲。
与其说是聆听,毋宁说是欣赏。他的目光闪烁着浓浓的兴味,可惜依人太专注于演说,既而忽略了他凝眸深处的笑意。
她通常只有在与他争辩、抗议或有所争取的情况下,才会变得口若悬河,要不然连话都懒得陪他多说一句。
“怎么样?”她结束“政见发表”一脸期盼的问。
“嗯?”他蓦然清醒。刚才失神了,根本没在听。
“你愿意接受访问吗?”她重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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