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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饱了,阙勾也大致了解这个金钱帮帮主干嘛缠上他,还差一丁点要了他的小命。
就说嘛,这江湖中人最是黑白不分、捕风捉影,看个影子就说生了个孩子,脑袋豆腐渣。
“大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年头没钱难办事,有钱是条龙,没钱是条虫,把整个帮绑在裤腰带的我有责任啊。”
“我没有你要的模板,你找错对象。”吃大饱,又一直坐着不动,他想回去睡午觉了。
“我就知道你会耍赖!”陈缺牙唬地站起来,胖指头簌簌抖动“你跟鹏太师那个大奸人蛇鼠一窝对不对?你们根本是串通好来坑我们这样善良的小老百姓我就知道”他只差没鼻涕眼泪一起下,表情比深闺怨妇还“哀怨动人”真想叫人狠狠揍他一拳。
“你为什么这么说?”早知道就别贪吃,虽然点心不难吃,现在他吃饱了,该可以大大方方地走人了。
陈缺牙气愤的说:“不要告诉我你和他没关系。”
阙勾耸耸肩,四下张望着,咦,兵兵呢?她嫌他们的对话无聊自己坐一桌,这会人呢?
会不会如厕去了?
心不在焉的他,只听得陈缺牙怒骂着鹏大师的点滴歹恶行径。
先祖是开国的功臣,却也在暗中从事不法行为,当他远征漠北时,由于俘虏了元亲王、内亲王等皇族一百三十多人以及七万多官兵后,凯旋归来,太祖特别赐他“铁券”作为他惊人功绩的封赏,所谓的铁券是一种铁制符令,不论本人或子孙犯法都可以凭此券减刑。
之后两代子孙,全都恃宠而骄、无恶不作,到了鹏太师虽然年老解甲归田,却还私自铸板制钱,又跟不肖商人勾结,最后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一家八十余口人死得不明不白,数枚关于洪武通宝、永乐通宝的铸币钢模不知流落到谁的手里。
而负责将这些伪造的钱币进入市场流通的金钱帮,因为不甘损失,循线追来,线索却在嫘兵兵的身上断去,为了引鱼儿上钩,他们才斥资演了这场戏。
他讲得拉里拉杂,阙勾一颗心却因为嫘兵兵不知去向,完全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吸收。
“哦,就这样啦。”他站起身走人。
“你不能走。”
阙勾回头:“听我良心的建议,这家饭馆的点心还不错,把它顶下来当营生家伙会赚钱的。”
“什么?”
“要不然,凭你们这些人三脚猫的功夫以为拼得过谁!黑衣蒙面人,还是鹏太师后面那个看不见的靠山?人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才好过活,你请我吃点心,我牺牲一下送你这些金玉良言,要好生记住啊!”能当后台的人物用小指头想也知道不简单,究竟是魔、是鬼不清楚,头破血流了不起敷敷葯,等伤口结疤,又是一条好汉,万一要把小命夹给人家配饭吃,别人还嫌,那可晦气了。
他通常不随便赠送金玉良言的,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挥挥手,又刮走厨房刚送出来的小点心,呵呵,相见无期,不用期待啦。
=====
嫘兵兵本来就不巴望阙勾能挣回什么,看他免费吞了一桶饭,应该可以维持个几天不饿肚子,所以她也不担心他没饭吃。
纵使没见他做过什么正当营生,混吃混喝该不成问题,别人想欺负他也不容易,只要他不占别人便宜就好了。
喝茶纳凉吃点心,不是她擅长的事,她没有不务正业的本钱,家里那突然暴增的十几口人睁眼就要饭吃,她要努力挣钱回去养家才行。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押着左家的贵重行李镖箱走在进京的官道上。
尘烟漫漫,炙热的阳光热得把人烤焦一层皮又一层,嫘兵兵骑着马前后走动,不敢稍稍懈怠。
一百两的安家费已经拿了,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把人家安全地送上京城是当务之急。
“兵兵,太阳烈,你进来一同坐吧。”车帘掀开,左梦言不知道第几次呼唤。
“不用,我带了纱帽,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你还是赶紧进去,别中了暑。”人是有感情的,很多事情无法说断就断,虽然她看到左梦言的脸不再觉得心头隐隐作痛,青梅竹马的交情还是存在着。“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骄阳下的她满脸通红,额上汗珠不断滑落,他恨自己不谙武,一身文弱,什么忙都帮不上。
“银货两讫,没有什么安不安心,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是我们武馆的责任。”就保持这种生意来往的情势,什么都不用多说。
“兵兵,你变得不近人情了,考虑我提出来的条件吧,嫁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一个姑娘家要不是喜欢一个男人,怎么会辛苦地替他送饭、做饭?这会儿他功成名就对她求亲了,她不该欢快答应吗?
左梦言装满老旧思想的脑筋怎么都想不通,像他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要?
“这里不是适合谈天的地方,我要到后头看看,你最好待在马车里,不要让头手随便伸出外面,比较安全。”缰绳一勒,马儿嘶鸣,她策着马儿达达地往后面直去,头也没回一下。
有很多事跟不对的人怎么都讲不通,很多话要跟对的人讲才能心领神会,她逐渐了解自己跟左梦言隔着一道无法横越的深沟,今生是无法跨越了。
要是以前,她在还懵懂时无知地跨越了,也许不会生出如今这许多心情。
也许正确的说法是,她要不是遇上阙勾,也不会滋生出这许多被人视为大逆不道的心事来吧。夜里,他们在驿站休息,左梦言以状元的身份进驻,自然得到最优渥的招待,白天的暑热退去,大伙累了一天,二更不到就昏沉地睡去,只有背着剑的嫘兵兵小心地巡逻着。
停步下来,倦意也爬上眼皮。
坐在驿站外的大石头上,北斗星高,银河如带,横连着天际两岸,四周草低楚天阔,风吹来,凉得可以,而她的心却像一弯不知何去何从的流水,惶惶不知所以
“兵兵。”
不用回头,也只有左梦言会用那样的声调喊她。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从喉咙深处传扬上来,阙勾恰好相反,他的声音节奏明快,宛如音阶明确的笛子,跟他皮皮的个性很像。
她语带困顿:“有事明天再说。”
“别在这儿睡。”虽然还是白天的劲装打扮,她纤合度的身材玲珑如昔,黑缎的长发为了方便,绑成长长的辫子,上头什么发饰也没有,圆润的耳垂在月光的照映下,覆着淡淡的一层绒毛,在月光下的她宛如一朵初绽的昙花。
嫘兵兵恍惚地想着,是谁在遥远的地方吹着芦荻叶,凄凉破碎,好刺耳、好难听。
“别管我。”
“什么时候我们这么陌生了?兵兵。”
也许是从来没亲近过吧。嫘兵兵恍惚地想这么回答。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心里有什么都摊在阳光下,我只要看你的脸就知道你的心情好坏,现在,却什么把握都没有了。”
“人总是会长大,我不可能一直是那长不大的娃娃。”
难为不善言语的他说出这番话来,要是以前,她肯定会感动死了。
“兵兵,跟我在京城定下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如霜的空气。
滔滔如江水的情意再也关不住了,左梦言深情地说:“多少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要报答你对我的一片深情,你会在我的环绕下变成一湖静静的秋水,不会再迷失,会再回到那个爱笑、专一对我好的你,我不会计较其他的,就算你跟阙勾曾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该谢谢你的大方吗?”她喃喃地问,苦涩的滋味蔓延上舌头。
懊生气吗?原来他把她当成一个不贞的人。
“至于我爹那边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左梦言拿掉了玳瑁镜,展现原本的自己。
“女人心海底针,书呆,我这么外放的个性,别说从小左伯伯就不喜欢我,沉浸在学问中的你也是凛然不可侵犯,你大概从来都不知道我不适合当一湖安静的秋水,我会死的。”一连串的话自她的嘴巴吐出来,说出来后,她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你对我坚贞不渝,我爹也会接纳你的。”
“你早早对我扣了帽子。”无怨无怼。即便如饱读圣贤书的他,对女子也是偏执得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更添哀伤了?
左梦言顿了一下:“我不明白。”他以为有了功名,什么都能唾手可得。
“有很多事不明白是幸福,什么都弄清楚了反而茫然。”像他俩。
“兵兵,你非要兜圈圈把我们两人的未来打上死结?”
“我说了,女人心海底针,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娉婷十六岁,小女儿的心思谁也捉摸不定,似柳絮,如飘萍,不知向何处,不知来自何方。
左梦言叹息了。
“我就知道你喜欢上那个痞子一样的男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也许是,也许不是呢?
当一辈子的厨娘,为一个爱吃鬼,她不要,太辛苦了。
要是可以,她一生都不想再为谁忙碌。
谁能帮她实现这个梦想?
梦想,好奢侈的念头。
她一个女子,嫁人是惟一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