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文学启蒙老师－－吴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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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搬家，又翻出二十几年前我在大学办的文学校刊，一下想起帮助我文学启蒙的老师－－吴戈。

    吴戈老师是我读大学时的老师，但他不是我的任课老师，我从未听过他的授课。认识吴戈老师是因为我上大一时，学校组织诗歌征文，硬性规定每个班级至少交两篇诗稿。我所在的班级也许是因为都是理科生，加之是新生，无一人响应。作为班级宣传委员，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写了一篇交差。没想到下午快放学时，有人通知我到吴戈老师办公室去。初见吴老师，他矮矮瘦瘦，头发全已花白，戴副老式的高深度眼镜。吴老师说话很慢，是一位和颜悦色的长者。他询问我为什么小小年纪诗篇中有着那么多的悲伤。其时，我母亲刚刚去世，但不喜欢让人同情的我未告诉任何人。被吴老师当成有心病的学生劝导良久，我才终于低声告诉他我母亲病逝。话一说出，我压抑已久的感情仿佛找到了可释放的缺口，一下冲泻而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时，突然听到响亮的嚎啕痛哭声。我抬起头，看见吴老师花白发的头在桌案上颤动，一双苍老的手捂住了脸。我有些惊吓，第一次见男性长者在我面前痛哭。许久，吴老师才沉静下来，向我解释他也是少年时失去母亲。他感谢我让他有了久违的思母之情，并劝导我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要坚强、乐观。

    没多久，在吴戈老师的推动下，学校决定推出自办文学校刊。吴老师是顾问，编辑几乎都是学校高年级的学长，没有什么作品的我也进入编辑组，据说是吴老师的决定。一位负责美编的学长告诉我，吴老师说我文笔细腻，语言清新，是可塑之才。第一次办刊人员集合开会，吴老师对我们编辑说：“你们是编辑，可以修改文章的错字、病句，小段落调整。如果文章需要大篇幅删改、修补，必须与文章作者沟通，交由作者修改。你们没有改变别人文章风格、架构的权力，但你们有用与不用的权力。不过我希望你们不以自己好恶而随意处置别人的文章，要鼓励百家争鸣。我们投稿的同学因没有稿费可拿，所以出发点纯粹是对文学的喜好，请你们每位编辑在审稿时，都持审慎态度，注意保护同学们热爱文学的热情。”第一次，我才知道作为一名编辑不但光荣，还责任重大。

    因办校刊，要求每位编辑也尽量参加投稿，稿件直接交由吴老师审阅。所以我开始有事没事写些随笔、诗歌、散文。这是我少有的无任务式的自觉写作。吴老师改我们的文稿很是惜字如金，但每每切中要害。第一期校刊发出后，吴老师召集我们一一点评，我才知道所有的来稿他都看过，对我们编辑的稿件更是仔细对比着看。表扬了我们，也对我们编辑中存在的问题阐述了他的看法。我不由暗暗佩服：这么多稿件他都看了，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啊。但吴老师说虽然有些累，却很高兴。因为他看到一群满腔热血、生机勃勃的文学爱好者。看着这些文章，感觉吸收了很多生力，连他自己都有不能停笔的冲动。

    几期校刊发出后，我感觉自己仿佛掌握些写作的要领，作品中文辞越来越华丽，生僻的字词多了，大段的引经据典多了，经常长篇累牍。正在我自鸣得意时，吴戈老师亲自到我教室找到我，让我放学到他办公室来一趟。我思量着吴老师一定又表扬我的进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老师平时总带着微笑的脸紧绷着。他把我最近交的几篇文章递给我，很严肃地说：“首先，我应该表扬你运用文字、驾驭语句的能力提高了。下面我却要批评你：文章是由心而生，是感情的自然流露，特别是诗歌、散文。如果只是堆砌辞藻、雕饰语句，缺乏思想内涵，那就是一个匠人，永远不会成为大家！当然。我们爱好文学，不是一定要成为文学家，但一定要文由心生，一切自然为好！”我当时羞愧难当，回去细想，老师说的对，没有内容的华文，是卖弄；清新朴实的几句感言，可能都会打动许多人的心。这让我以后写的文章少了几分浮华，多了几分质朴。

    可惜吴戈老师没多久就退休了。离开学校前，他把我们编辑召集在一起，鼓励我们多看书，勤练笔。谈到我时，要我学会坚强勇敢地面对生活，并笔随心动，随性写作。因着吴老师的离去，很快文学校刊就停办了。其实，校刊只是我们自己借用学校的刻板、油墨，在草稿纸上自己动手印刷、装订的，很粗糙；且校刊内的诗文良莠不齐。但那里面有我文学启蒙的记忆，也承载着吴戈老师对我们殷切的期望。所以我一直珍藏着，几次搬家都舍不得丢弃。感谢帮助我文学启蒙的吴戈老师，愿我能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让他在天之灵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