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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2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后,温度骤然低了许多,冬天悄悄地来临了。雪后的校园有些萧瑟,高大的树木、低矮的丁香,尽皆失去生机,偶尔有风吹过,雪簌簌飘落,露出暗黑的枝丫。

    晓薇钻出轿车,双脚踏上熟悉的土地,忽然有些畏怯,她小心地拉住周进的胳膊,吞吞吐吐地说:“我有点害怕,要不……,还是换个学校吧。”

    周进轻轻甩开她的手,皱眉道:“别孩子气,已经办妥的事,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何况这还是你的主意。”

    是的,当周进试图丰富她的生活时,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到这所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回到原来的班级,似乎这样就可以洗刷她被开除的耻辱,向周围的人证实,看,我其实是被冤枉的,我又回来了。这是她心中的死结,一点不能碰触的痛。她知道,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同意她返校,校长将颜面尽失。这愿望也很孩子气,在落下了七八个月的课程之后,留级才是明智之举。然而,周进并没有提及这些,他沉默地听完她的故事之后,只问了她一句话:“你真的想回去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在三天内替她办成了这件事。

    校长早就在办公室里等候,与周进热情地握手寒暄。如果不是站在周进身边,晓薇怎么也不相信校长还会有这样绚烂的笑容。

    “晓薇是个优秀的学生,当初那个决定……咳咳,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也很惋惜,现在,回来就好,咳咳,回来就好……”

    可是,当初他说的什么?“你不要再狡辩了!你动手殴打同学,败坏校风校纪,在全校造成恶劣影响!不开除你何以服众?”

    ……

    “蓝苏儿的家长仗着权势,摆明了是讹诈,可是我们也没办法……”

    讹诈?当初他可不是这样说的。“杨晓薇,蓝苏儿的家长本来要起诉你,让你赔偿两万元经济损失,是我们努力斡旋,才答应不再追究你!人家已经够宽宏大量了,你还纠缠些什么!”

    这个时刻,应该是快乐的,她连做梦也在期待,可是为什么真的来临时,心却变得阴郁?上午八九点钟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直射进校长办公室,明亮得象初生婴儿的笑脸。周进坐在沙发里,眼睛微垂,唇角挂着附和的浅笑,可是她知道,在他的内心,是不把这小小的校长放在眼里的,虽然如今重点中学的校长也能结交许多显贵,虽然周进表面的身份也不过是集团总裁,然而周进却能令他丢官罢职,甚至丧失性命。

    校长知道这一点么?或许他知道得并不完全,然而能在官场中左右逢源的人,都是有着过人的敏锐的,否则他为什么会对周进笑得那样谄媚?她渴望回来,然而在她内心的更深处,或许暗暗地希望校长拒绝周进,那样,她会相信校长当初也是受了蒙蔽的。可是如今,周进把事情办得这样顺利,足以向她证实,所谓的斗殴不过是借口,校长开除她是讨好蓝局长,同意她回校是讨好周进,而她,微渺得如同一粒尘沙。

    真相就是如此残酷,金钱和权力,可以扭曲一切,当初,她是权势的牺牲者,如今,替她找回公道的,是更大的权势,确切地说,在这件事情中,从来就没有公道,有的只是强势压倒弱势罢了。

    当校长和老师都在趋炎附势时,她如何面对他们在正式场合所讲的冠冕堂皇的话?

    她曾经很阳光,相信这世上有公平,然而现在,她忽然发现,她的世界,在渐渐地被周进染黑。

    周进说过,公平是相对的,不公平是绝对的。在某一个领域,或许有小小的公平,然而总有一些不公平是永远存在,永远无法逾越。

    许许多多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在周进面前下跪。

    “晓薇,”周进声音温和,却令沉思中的她哆嗦了一下,“跟老师去班级吧。”

    这才发现从前的班主任李老师不知何时已来到校长办公室。李老师显得很热情,一只手搂住晓薇的肩膀,对着校长和周进说道:“把她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晓薇被搂住的肩膀有些发热,从未有过的待遇令她受宠若惊,她局促地朝老师笑笑,却见李老师眼角的余光迅速在周进身上收回,掩藏起一丝激赏。七八个月前,晓薇是不会懂得的,然而现在,她不仅懂得,而且能够清晰地感知,那是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一个年轻女人看一个英俊男人的眼光。

    此刻的周进笑容满面,完全收起了冷酷的戾气,象一个最合格的演员,表演着最具亲和力的角色,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一丝微妙的优越感在晓薇心头升起,看吧,你也只能看看而已,这个男人如今属于我。周进赤身走出浴室的样子蓦然浮上眼前,她的脸有点发烧,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真的还能当好一名学生吗?

    然而,她深深知道,她必须,也只能,当好一名学生,周进没有多少耐心会永远关注一个平庸的女孩,美丽又如何,聪明又如何,一切于他都是唾手可得,她要做他生命中不同的角色,不断地绽放精彩。

    她背着崭新的书包,跟随着李老师,默默走向熟悉的教室,走向她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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