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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过了一会儿,刘嫂在饭桌旁摆好碗筷问道:
"先生,饭菜好了,要不要我上去把少爷喊下来。"
展暮伫立在楼梯口的身子一僵,收回了落在门上的视线:
"不必。"
他走到餐桌旁,看着右手旁空着的位置:
"刘嫂,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曾经,他以为沧蓝会将对自己的不满转嫁在孩子身上,所以一连请了好几个保姆就近照顾,可他千防万防,却从来不知道,即便不是亲身,可小蓝却一直将子修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看待。
他的右边便是沧蓝的位置,从她出事的那天起,这张椅子就再没动过。
吃饭的时候,展子修发现自己的父亲一直在盯着他的脸,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佣人皆被展暮遣散回去,入了夜,整个房子显得更为空荡。
他停下筷子,有些疑惑的问:
"爸爸,你在看什么?"他觉得害怕,展暮的目光与其说是落在他身上,倒不如说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展暮收回视线,沉下脸,突然的发火:
"你的礼仪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顿,男孩有点委屈,底下头赶紧扒饭,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趁着父亲收回目光的空档,他抑下眼中的泪,往母亲的位置看去,空荡荡的一小块地方,如今变得异常清冷。
面前的展子修长太像他,不论是鼻子还是眼睛……
展暮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罢,至少在他们身上,有她的影子,至少在现在,他不会就连可以拿来凭吊她的东西都没有……
他的生活很规律,饭后在书房中处理公务,直到半夜一两点,这才起身回到卧房。
男人开门进去,脚步停在桌旁,桌子上摆着一个骨灰坛子,隐隐的朝四周散发出一股阴气,周围画着四方阵,并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黄符。
这样的画面,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
"小蓝。"
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就像是怕吓着她:
"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大手抚上冰冷的坛壁,轻轻摩挲着。
角落中有着一盏落地灯,晕黄的灯光在这时微微晃了晃。
房间中充斥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常年紧闭的窗户贴着与大门上相同的黄纸。
"如果你恨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喃喃的重复着,心头一阵紧缩,又是静静的站了一会,最后抽回手躺回床上。
床头依然摆放着沧蓝生前用习惯的枕头,发黄的枕巾盖在上面,那是姆妈亲手给她织的,她从小用到大,一直不舍得扔。
展暮知道她是个念旧的人,不论外表有多么的温婉好相与,内心总是比一般人要来的执拗,不过也就是这种执拗,才使得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像是一场角力,只不过这样的结局,到底是谁输了,是她?还是他。
他伸长了手臂捞过一旁的枕头,紧紧的抱在怀中,将脸埋入其中,深深的嗅着枕巾上的清香,那是沧蓝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从来不敢将房门,窗户,长时间的打开,生怕这股他如今唯一可以用来怀念的味道也随着人的离去而消失。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无论他如何紧闭房门,她的气息,依然在一点一点的消退,就连枕巾里的味道,也开始变淡了。
展暮闭上眼,试着不去想,可他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第几天了?
他记不清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多久,就像是被人上了发条机器,只懂得不停的上班,应酬,吃饭……
他不敢停下来,不敢留出一丝一毫可以用来怀念的空间,他害怕,害怕一但停下,心中那道看不见的口子就会无限蔓延,最终就连他自己,也会被那阴冷的黑暗给吸进去。
他知道,那里不会有的他的小蓝,有的,只会是无尽的寒意。
这个房子太大,太冷,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小蓝不见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七岁的那年……
小小的男孩穿着丧服,抱着父母的遗照孤零零的站在灵堂上。
周围聚满了或熟悉,或陌生的"亲人"。
在那一刻里,他就犹如一颗破旧的足球,被他们踢过来踢过去。
他看到男孩蹲下身子,靠着父母的灵牌一言不发,面上是不符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早熟。
他冷漠的看着四周,最后停驻在母亲微笑的脸上,墨黑的眼中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情绪。
可展暮却是知道的。
他眼中藏着的,是一种浓郁到无以诉说的恨意,他在问她: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给了我温暖,却又毫无预警的夺去。
那种被抛弃的无力,如今又一次降临。
他将掌心覆盖在眼皮上,顿时,四周变得黑暗,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妻子恬静的笑颜,睡吧,明天一早醒来,他依然是那个执掌一切的展总,依然是众人仰慕的对象。
生活还在继续,可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黑洞,怕是再也填补不上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