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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片晌,始颓然中不甘心的转而言道:“难道战事再无转圜余地?”
“有!”
就在杨璞为气势陡然转猛的予以肯定倍感振奋之际,只听窦义傲然续道:“只待稍后子毅领军前来,敌我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杨璞刚提起来的些许精神瞬间泻了下去,像盯怪物般看他片刻,旋即自己都难解其意的哼然冷笑几声,似怨似怒道:“都尉居然还指望他!若是他真是有心,也不至于自六天前传信袭营成功后数日来连半分消息都欠奉,我看他多半是见势不妙,拥兵逃之夭夭。”
窦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否认道:“仲颜亦算驻守边关日久,当知狼群蛰伏不动,并非因为恐惧害怕,而是为了等待那一击致命的机会。”
言罢微微一顿,目光看向深邃的草原:“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但愿吧!”杨璞言不由衷的随口敷衍一句,却对他这种颇似自欺欺人的想法感到怒气难平,顿了一顿,终忍不住言辞激烈道:“既然都尉如此笃定,又何以黯然至此!”
“黯然?”窦义满面讶色的回首相看,四目相对间释然道:“我不过是在思索稍后将以何种方式策应子毅罢了。”
真是如此?看着对方毫不作伪的坚信之色,杨璞一时间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相对无言间关墙上弥漫的只剩一股大战将临的压抑气氛,让他烦闷不已。
他真的会来吗?面对可能存在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杨璞忽然也变得有些动摇起来。
对于秦慎,身为掌管军中一应文书的他来说两人常有交集,而数月的接触下来,秦慎也在他心中留下了谦恭有礼言而有信的形象,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平常时期,当一个人真正面对生死,他又还会表里如一吗?
会吗?杨璞心神不属的举目朝关外远处看去,然而草原深处除了那低旋在空中就似关下匈奴般等待最后一击的猎鹰,空荡荡的一片再无他物。
不会来了!就在他无比失落失望兼且沮丧之际,他反而似乎看到了匈奴主帅缓缓扬起手臂,顿时不由伸手一指,失声惊呼:“都尉!看!”
窦义脸色郑重的点头表示知道,亦相应的缓缓举起手臂。
站在高处一直目不转睛关注着主帅动静的令卒看到示意,紧了紧手中令旗作势愈发,当双方主帅高扬的手臂倏然落下,令旗随即挥舞不止。
咚!咚!咚!
关墙上的鼓声雨点般再次响起。
呜……
关下数十名匈奴一同吹响了悠长的进攻号角。
上百名整装待发,刚刚轮换上阵体力充沛的匈奴得到号令,一声呐喊下弓身推动着巨木制成的撞门车急速冲向关门。
十余座装着滑轮的冲车在底层数十名兵卒的驱动下越过由来不及清理的尸体以及泥土填平的壕沟缓缓迫近城墙。
紧随其后的则是那以作登城之用的云梯车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旁边还有数千名口咬弯刀的匈奴射手,只待到达射程后用箭矢压制汉军,然后顺着云梯爬上关墙予汉军最后的致命一击。
听着关内外再次响起的号角战鼓声,斜倚墙垛休息还不到半刻钟的汉军迅速挺直身子,抬起长弓,搬动滚木,准备火油,烧开热锅,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当所有一切准备妥当,严阵以待的冷眼望着缓缓迫来的匈奴大军,那满是坚毅的脸上终究还是难免生出一丝悲壮。
他们已经连续奋战数日,身心疲倦姑且不论,如今就连箭矢都将要用尽。
面对这种困局,他们也曾有过一丝迷惘,现在的大汉到底是怎么了?曾经的驱敌于外为何不见了?而那休戚与共一呼百援的大汉又去哪了?
他们不懂朝堂的那些魑魅魍魉,他们不懂此一时彼一时的时势变换,他们更不懂各路势力的精心算计,而在此刻,他们也无暇顾及于此。
他们只知道身后便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父老家乡,他们只知道大汉数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上,他们只知道哪怕是死,那也是——
头可断,血可流,汉魂不能丢!
微微活动下酸疼的臂膀,再次紧了紧握弓的手掌,搭箭上弦,引而不发,缓缓抬举望天……
蔚蓝的天空上,淡淡弯月,相伴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