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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个没手没脚的人,他将来还要走很长的路。
他努力地想要再笑一下鼓励自己,但是他忽然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的面孔痉挛着,面颊的肌肉在寒风中已经僵死。
老人扬手,黑衣侍从们把扛轿止在屋檐下。
“一个孩子,知道得太多了,”老人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带着刺人的寒光,“杀了他!”
没有人回答他,黑衣侍从们默默地扛着轿子进了茅舍。
大海的声音回到了耳边,他再次听见涨潮的海浪卷了上来,像是很远处的雷鸣。
他努力地伸出手去,要触摸温暖的海潮,海水从指间流过,温暖而舒适。他侧过头去就枕上了沙滩,被海浪冲来的寄居蟹在他背上吐着泡泡,有人抚摸着他的头顶,熟悉的笑声如此的遥远而又清晰。
“我昨天看见鲛人的城镇,他们又漂回来了。”
“领航的祭司已经老了,她的身体开始干枯。”
“真害怕,很多年以后是不是我也会那样?但是真奇怪,她的笑容还是像年轻时那样,那样的快乐,好像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我想要追着他们泅泳,她对我说洋流在大海的深处咆哮着冲过珊瑚洞,比天上最强烈的风都要强烈许多……”
“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来?”
万籁俱寂。
他睁开眼睛,银一样冷的凄寒的圆月挂在老梅树的梢头,他半身埋在雪里,没有笑声,只有风声,没有海水,只有刺寒的雪。自己刚才睡了过去,少年人惊恐起来,他知道自己睡了就会死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全身都已经僵死,只有心底的热气似乎还剩那么一丝,他仰面躺在那里,看见夜空中漆黑的大鸟掠过,似乎是看中了他这份僵死的食物。
“如果那样死,也好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什么又要醒来?”
笑声响起,他惊讶地侧过耳朵去。确实是笑声,但是并不是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而像是夜风穿过树林,或者笑的是枭鸟。那种怪异的笑声像是某个人从胸腔里出来的,忽东忽西,辨不清方向。起初似乎很远的笑声最后汇集在他的周围,他努力扭头去看,却看不见人。恐惧爆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看不见的恶鬼围住了,他们要拉扯自己的灵魂,然后把自己分开吞噬。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他对自己说,他拼命地要动,身体里又有种疲惫让他想永远地躺下。
几道银色的弧光忽然在他眼前掠过,他心里一动,终于看见了人。是那些黑衣的侍从们,此刻他们都蜷伏在地下,如同食腐的豺狗,所以不易现。他们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睛里却不是白天忠诚默然的模样,而满是对于杀人的喜悦。那根本就不像是人的眼神,三个侍从蜷伏着身子,手持邪异的刀在他身上比划,像是要将他分切成碎片吃掉。
少年明白自己的错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些秘密透露出去,震动的不只是这个深山的小镇,而是东6,或者整个九州。如果老人不收他为徒,那么就只能杀掉他。
而老人已经做了决定。
黑衣的侍从们胸腔里出的低笑忽然消失,不约而同地,他们抢身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邪刀!
静悄悄的峰顶忽然被一个声音填满了,侍从们手中的刀也为之一顿。
那是少年的吼叫,将死前,他用他已经僵硬的喉咙吼出来的话:
“我叫项空月!”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我想侍奉先生箕帚,从先生学屠龙之术!”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心愿!”
没人敢想象这个僵死的人还能出这样的声音,那简直是咆哮。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人最后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根本无视于那些邪刀,而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眼泪从两边的面颊滑落。
寂静。
侍从们交换着眼神,名叫项空月的少年已经失去了声音。那扇漏风的柴扉被人大力地推开,吱呀吱呀乱响,老人静静地坐在门内。
“你叫什么名字?”
“项空月。”
“从哪里来?”
“很远的地方。”
“为何不辞长路?”
“望能持箕帚,侍奉先生。”
“侍奉于我又如何?”
“望能从先生学屠龙之术。”
“那,跟我来吧!”
当黑衣侍从们以扛轿抬着项空月走进那扇门的时候,老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项空月只有对以眼神,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很想杀了你,不过你说得对,你确实是比别人都有诚心。那么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
[正卷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