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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恶劣笑声依旧清晰,“话本里的苦情女主角都这么想啊。”
他正要反驳,那声音却不再调侃,而像枝头上的露水,串起月夜清辉,“可是你再苦,总有人比你更苦,山下百姓丧命的丧命,丧亲的丧亲,逃逃不掉,留留不得。一日没有药方,你就救不了任何人。”
“若我也染病,赡思辛也许会交出药方,天煞之名虽去,日后还能说我通敌,何必急于一时。”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讲道理,不矜不躁、条理清晰,全然不似人前模样,竟有几分凛然大义他轻轻摇头,坚守着最后的怀疑:“你图什么呢。”
“我也有哥哥,有嫂嫂,有侄儿,我不想他们为我牵挂。”
靳永脑中便浮现那么一句:纪氏将领非诏不得还朝。
这是先宁国侯的遗命,亦是先帝的遗命,滔天富贵背后,藏着致命的疑心。陛下不下诏,她兄长便不能来救,于是只能自救,哪怕赌上性命。
靳永觉得很可笑,又没什么可笑的,就只能点了点头。
洗白这种事,难不倒公关会长。他将外敌作祟归咎于妖魔横行,而纪小姐之所以能从赡思辛手里活下来,盖因她命中的煞气相抗,反而克了妖魔。煞气因克而散,大有否极泰来之兆,待她这煞星彻底化作福星,此难便能度过。
飞鱼成了真正的吉祥物。她穿梭于疫所、药棚、粥棚,或帮着看火递药,或询问患者病症。不同于所有人,她不戴面巾防疫,全凭“煞气”护体。人们看她这样自如地来去,常会想起从前健全的时光,仿佛沾了她的“煞气”便能驱邪,多少存了活下来的信念。
她住回了山下客栈,临走前见了赡思辛一面,他无关痛痒地戏言:“这地狱无间,不妨做一对同命鸳鸯。”
装病这种事,难不倒飞鱼小姐。只需观察患者的各类症状,自己再循序渐进地染上
只是观察之时,鼻子里还是要塞棉球的。
舍己救人这种事,不符合她的人设。
不过单打下手,实在乏味,于是没过多久,便帮着看起了药方。
拂林世子:真香.jpg。
圣旨已下,拂林世子及衷州营将士自然也在救疫,同样住回客栈,负责造册赈济、劝分百姓。林默之通敌的消息一经传出,由他任命的徐琣便备受质疑。徐知府却不惧流言,征集当地大夫、搜寻可用药材、组织官兵平乱,皆是亲力亲为。他散尽家财,用以抚恤民众、挽留医士,逢春堂大夫恰在其列,千雀说起,飞鱼便笑:“给多少银子都拿着,要是推却,指不定当你们要跑。”
千雀愁眉紧锁,“已有数位大夫染疾。”
说话间已是深夜,飞鱼揉了揉额际,拿起茶盏又放下,千雀听见那道沉稳有力的命令:“再等等。”
徐琣有一独子年方十四,自幼体弱多病,靳永念及多年交情,暗中将其接来道观。平跃起先装作不知,某日偶遇这位公子,倒是他先出声攀谈。徐公子穿着身道袍,道完无量天尊,便是句没头尾的诗:“莫道春不妙,原是暮颜少。”
暮颜花乃是昙花的一种,十分罕见,鲜有记载,整个浙州只青城后山有,且因白日不开,很难认得出来。
平跃只知有其花,从未听闻飞云观也有,当下按捺住心惊,露了个笑容,“春光虽黯,人心未凉。”
诚然永道长的心肝是有一些黑的。暮颜花可以防疫,他早就知道,却放任赡思辛安插的人在日常膳食中加入此花,也不曾露出半点怀疑,只因他更加明白,暮颜花数目有限,保不了一州的人,能保的,只有他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飞鱼最终等来这个聊胜于无的消息,倒也不是特别失望——防疫的方子未必就能治疫,纵能遏制疫情,难道已病的人就不管了吗?
人声嘈杂的药棚中,平跃将叠起的药碗排开,她一只只随手接过,专心放着药材,对面久久无话,方抬头去看他,那双眼泛着光,“不是说,天下人皆棋吗。”
她无语,“说你恋爱脑吧,心里都是天下苍生,说你不恋爱脑吧,我都露出爪牙了,你还当我仙女呢?”
他撇嘴,“有些人呢,根本无法真正心硬,只是嘴硬”排好最后一只药碗,搁下一枝竹片挽的凌霄,上面没有青虫,还散着一股沁人的香气。她放完药材,自然地拿起,压着唇角,装模作样地叹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其实我挺黑的。”
“有多黑?”
“你想有多黑,就有多黑。”
一瞬对视,女主面上稳如老狗,心中想的却是——
这男人,真是该死地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