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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她赴死的一片情意。她侧过脸去,道:“全凭父亲作主。”
林远霆剑眉一轩,道:“好,既然你们两人情投意合,本侯就成全你们,王骥,我的女儿出嫁也不用选什么良辰吉日,你若愿意,就在雁门关城头,本侯面前,代州军万千勇士的面前,你们拜了天地,结为夫妻如何?”
赤骥大喜,叩首道:“王骥叩见岳父大人,一切全凭岳父作主。”
雁门关下,前几日攻城的失败让所有蛮人的心中都是怒火熊熊,完颜纳金见雁门关内守将的力量越来越弱,打定主意这次定要成功,当众歃血,折箭立誓之后,蛮人联军再次聚集中关城之下。完颜纳金和其他各部的酋长指点着雁门关商量如何攻打的时候,只听关上突然鼓乐喧天,众蛮军都是极目望去,只见雁门关正门之上,刀枪剑戟上结着红色彩绸,衣甲鲜明的代州将士分立两侧,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一队身穿喜服的新人正在一个相貌清峻的老者面前对拜结亲。三拜之后,关上欢呼声四起,众蛮人侧耳听去,那些人却是在高声呼唤道:“郡主和郡马爷百年好合,白首偕老。”
完颜纳金大怒,马鞭一指,道:“这些人竟敢轻视我们大军,两军阵前居然张灯结彩拜上了天地,立刻开始攻城,本王要让他们喜事变丧事,林远霆就在上面,这些年来我们多少父执兄长死在这人手中,谁能取他首级,就是我草原第一勇士,赏金千两,美女一名。”
这时有人高声道:“汗王,谁不知道林家有一对姐妹花,不如这样,谁能杀了林远霆,就将城上的新娘子赏给他。”完颜纳金举目望去,却是白狼部的酋长莫尔干在那里喊叫,他微微一笑,高声道:“传本王之令,谁能杀了林远霆,红霞郡主就是他的爱妾,不过诸位可要生擒这位新婚燕尔的郡主娘娘才行啊。”另一个蛮人将军大笑道:“新婚燕尔,老子最喜欢抢别人的新娘子,林远霆,快些洗干净自己的脖子等老子来砍吧。”
城上的代州军听着下面的污言秽语,个个面沉似水,却都沉默不语,耻辱是要用鲜血才能洗清的,原本带着如在梦中的喜悦的赤骥面色铁青,却只是脱下新郎袍服,露出一身鲜明的衣甲,而林彤冷冷地瞧了下面一眼,素手一分,那红绫嫁衣化作蝴蝶碎去,露出一身火红的软甲,两人站在林远霆身侧,恰似一对金童玉女,误落凡尘。
林远霆坐在椅上,他的力气已经不足以长久支撑他的双腿了,朗声道:“完颜纳金,你来吧,你的父亲叔叔都是死在雁门关下,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攻上来,不过你堂堂的汗王,想必没有心情和从前一样上阵杀敌了吧。
强烈的讥讽让完颜纳金面色数变,蛮人本崇尚武勇,想起这几日完颜纳金始终不曾亲自上阵,不免暗中说些言语。完颜纳金本是极为自负的一个人,狠声道:“林远霆,你等着,本王定要亲自取你首级,掳回你的宝贝女儿为奴。”
此言一出,城下哗然,城下的代州军也忍不住叫骂起来,完颜纳金手一挥,号角声起,蛮军开始了最猛烈的一次攻关之战。令完颜纳金等人欣喜的是,这一次代州军的力量减弱了许多,想来是多日的苦战让他们消耗太多的缘故,但是他们仍然顽强的抵抗着,箭射完了,用刀砍,刀锋钝了就用拳头和牙齿,甚至有些再无力气的军士干脆抱着攻上城头的敌军滚下关去,有些军士就是死后也紧紧咬着敌人的咽喉,明明雁门关已经岌岌可危,可是就是攻不上去。这一日黄昏,完颜纳金终于按耐不住,将特意保留下来的格勒部最精锐的军队雪狼军派了出去,雪狼军乃是完颜纳金亲自挑选训练的劲旅,个个都是草原上千里挑一的勇士,格勒部就是靠着雪狼军才力压群雄,扶持着完颜纳金登上汗王之位。一声令下,雪狼军顺着云梯攀上,每个人的动作都是快如闪电,城头的守军已经疲惫不堪,几乎是一瞬间,雁门关城头之上就已经被雪狼军占据,完颜纳金大喜,令人吹起进攻的号角,众蛮军耀武扬威,只待雪狼军从里面打开关门,就要一拥而入,血洗雁门关,然后踏上中原沃土,进行杀戮和掠夺。
冲上城头的雪狼军本已养精蓄锐多日,城上的疲军怎是他们的对手,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冲破了重重防线,向着坐在高处指挥作战的林远霆扑去,擒贼先勤王,斩杀林远霆乃是完颜纳金之命,他们自然都想争夺这个功劳。
林远霆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红晕,手一挥,在暗处隐藏了一日的伏兵冲了出来,截断了雪狼军的退路,为首的正是林远崇,这支伏兵乃是整个雁门关中最精锐的勇士组成,这一日不论关上如何苦战,他们都只能隐在暗处不能援手,眼看这同袍亲人惨死,早已令他们生出誓死雪恨之心,就在他们冲出的一瞬间,早有军士将事先准备好的黑火药点燃,剧烈的震颤和轰鸣之后,已经将雁门关所有上下通行的道路封死,这是林远霆准备的死局,要将格勒部赖以威慑各部的武力铲除,这样蛮人将再度分裂。与此同时,雁门关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不设防的软肋。
面对着眼前的盛宴,蛮人各部酋长大喜,只道是雪狼军已经成功地夺取了关门,就连完颜纳金也忽略了城头上的异常,一马当先的冲入了雁门关,对城门处拼死血战已经被蛮军逼到绝境的代州军看也不看一眼,径自挥刀想杀上城头,可是一眼看到碎石堵塞的蹬道,完颜纳金心中一寒,也无心去想为什么代州军将城头和关下隔绝,大声喝道:“退是他的声音淹没在蛮军兴奋的高呼声中,完颜纳金再也无法如臂使指的指挥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军队,被身后的军队胁裹着前冲了将近几百丈,完颜纳金近乎绝望地看到了一支整装待发的铁骑,策马站在最前面的正是赤骥和林彤,伴随而来的则是疾雨一般的箭矢,蛮军和代州军多次交战,每次若是中了代州军的圈套,就往往损失惨重,更何况如今主持雁门关军务的就是他们心中最畏惧的林远霆,不由有些慌乱,前面的蛮军拼命向后退,想回到他们占据优势的平原,而后面的蛮军尚不知道前方的变化,仍然向前冲杀。
就在蛮军陷入混乱的时候,在亲卫保护下后退的完颜纳金耳边传来弩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俯下身躯,想避过随之而来的弩箭,可是混乱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一串高亢的呼哨,他座下的战马闻声突然扬蹄而立,完颜纳金促不及防,身形暴露在弩箭的攻击范围之内,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才听到弩箭穿透自己甲胄的声音,耳边传来亲信部将的惊呼声,近距离的强弩攒射,乃是白发百灵的阎王帖子。只觉得往事在脑海中接踵而来,完颜纳金不甘心地高吼道:“苍天无眼!”然后这刚刚登上蛮人最尊崇的宝座,满是野心,一心翼望可以重现昔日汗廷荣耀的青年汗王,就这样跌落尘埃。
失去了首领,原本慌乱的蛮人反而被激怒了,他们开始自然而然地组成小股骑兵,向代州军开始反攻,不需要强行合作,蛮人反而更容易发挥自己的战力,雁门关内外只听见杀生四起,不论是代州人还是蛮人,都忘却了一切地拼死厮杀。弓箭早就不知何时失落,赤骥手中的长枪犹如蛟龙,死死护住林彤的侧翼,此刻他万般庆幸昔日跟着李顺学过马上厮杀的枪法,这几年又下过一些功夫。林彤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若论枪法更在赤骥之上,银枪如雪,影似梨花,血肉飞溅中更显得这一对璧人英武如玉。
只是代州军力量太薄弱了,虽然他们拼命苦战,换取了数倍的蛮人生命,可是越来越多的蛮军冲入关内,代州军却是没有援军,战局越来越倾向蛮军。见到这种情形,林彤无奈地发出了撤军的命令,这是林远霆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残余的代州军只能沦为敌人铁骑下的冤魂,既然已经达到作战目的,与其让他们战死此地,不如为代州军多留些种子。
听到撤退的号角,所有的代州军勇士几乎是含着泪退走,他们无力顾及被封锁的城头上的战况,甚至无力顾及他们年轻的统领,赤骥和林彤带着林家的死士断后,他们用鲜血和生命确保着代州军勇士撤退的道路的畅通无阻,军令如山,而且若是自己撤退的及时,或者郡主和郡马尚有生还的可能吧,每一个代州将士都奋力奔逃,许多受了重伤不愿拖累同袍的将士干脆挥刀自尽,还有一些战马受伤或者不能骑马奔逃的将士则是跟着林彤一起断后,几乎不到一拄香的时间,代州军的残部就已经突围而去,只有林彤、赤骥仍然带着百余人不能离开,这倒不是两人存心一死,虽然这样的念头早就深埋在心,可是他们都不情愿让这么多代州勇士陪葬,只不过蛮人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再没有突围的可能了。
林彤心中没有丝毫后悔和绝望,身为林家之人,就是女子也有舍身沙场的觉悟,她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在代郡的母亲,不知道母亲会如何打算,托庇于雍军对这位外柔内刚的北汉公主来说,或许是不能接受的决定吧。耳边传来赤骥沉重的呼吸声,林彤侧过脸望去,只见那原本清秀洒脱的少年,如今已经是浑身浴血,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心中涌起不可遏制的感激和甜蜜,这个抛弃了青云之路,选择了和自己共赴黄泉的少年,已经是自己的夫婿,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日,但是林彤却觉得两人仿佛已经结发多年,再无彼此。仿佛是心有灵犀,赤骥也转头向林彤望来,四目相对,都是深情无限。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枪,将袭向爱侣的敌人刺倒。四周的蛮军望不到边,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转眼间就可以将这支仅存的代州军淹没。但是两人却都仿若未见,就在这时,林彤的战马终于颓然倒地,身中数箭,创伤多处,这匹战马能够到现在已经是很难得了,赤骥连忙伸手一拉林彤,林彤借势飞起,轻盈如燕地落在赤骥身前,回眸一笑。赤骥左手紧紧握住林彤的左手,揽住她的纤腰,还以笑容,两人全然没有夺取无主战马的打算,多活片刻又能如何,还不如生死都在一起。
赤骥只觉得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心绪空灵,和心爱之人在战场上相拥,即使越来越近的蛮人凶恶的面容也不能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涟漪,握紧了银枪,他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恍惚中,他突然感到大地传来猛烈的震动,那是只有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全力疾驰才能产生的震动,莫非是我糊涂了么,赤骥苦笑,但是他很快就看到身边的林家死士和外面猛攻的蛮军眼中也都流露出相似的迷茫,那些蛮人甚至放缓了攻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号角声和越来越响的轰鸣声,赤骥落下泪来,哽咽中,他甚至无法开口回答林彤满眼的疑问,只是抱紧了林彤的纤腰,仿佛一放手,就会失去他心中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