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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去哪?”香瓜哪里敢做主,又不敢拦她,只好扯着阮依依的胳膊央求道:“好小姐,今儿是初三,出门不吉利的。”
“不吉利?不吉利还有这么多个来咱们府里送礼?”
“跑腿的都是下人,小姐瞧着哪家主子来府里了?”香瓜倒也伶俐,看出阮依依又在跟颜卿置气,便打着圆场,哄道:“小姐你昨晚不舒服,也闹腾了大半夜。国舅爷守着你大半夜没休息呢!反正今天不能出门,不如好好休息,明儿我们再出去玩,如何?”
“就是,都过了晌午,你还颗粒未进,到时候又嚷着饿,先吃些东西,看看有哪些好玩的小玩意。喜欢的就自己收着,不喜欢的赏给下人,图个热闹。”项阳也在旁边劝着。
阮依依见左右都是自己的不是,心里越发烦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四的声音:“爷,渺烟姑娘在外面求见。”
项阳虎躯一震,尴尬的摸着鼻子笑。
自从上次阮依依在青楼受辱后,项阳再也不敢跨入青楼半步,真正的跟青楼断了联系。
偏偏那渺烟又是个死脑筋的姑娘,认为是项阳买了她的初ye,这一生一世便只能奉献给他。期间她托了不少人来传说表达她的坚贞之心,每每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项阳以为自己冷落了她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会忘记自己。谁知道,大年初三,出门不吉的日子,她跑来登门拜访。
项阳心虚的瞅着颜卿。虽说国公府是他的府弟,但是师兄大如父啊。颜卿又是世外高人,最是洁身自好,对他时常流窜在烟花柳巷的行为多有不屑。
如今烟花柳巷之流主动登门,这效果,不亚于追门讨债的上门。只不过,别人追的是赌债,她追的是情债。
“师兄,你别误会,我和渺烟姑娘真得是清白的……我……我碰都没碰她,我们就是喝了两杯小酒,听了她唱个小曲……”
项阳还急于解释,颜卿已经冲着他摆手,说:“进门就是客,既然人家姑娘主动登门,你出去好好招待,别失礼。”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处理,他不管。
项阳连忙点头答应,正要离开,阮依依竟跟了出来。项阳想把她赶回去,却看到她又在捏自己耳垂,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小声提醒她:“不怕你师傅不高兴?”
“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阮依依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纠结醒来没有看见颜卿正忧伤,而他已经利落的把红绳取下,两人背道而驰,同床异梦,就气不打一处出。
项阳无奈,刚抬脚要走,颜卿也跟了出来。
“师兄……”
这下项阳犯难了。渺烟是来找他的,结果,颜卿和阮依依都要出去见她,这架势,未免也太大了。
“既然都上门来了,没有道理不见见。”颜卿说完,兀自甩袖前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项阳用力的敲了阮依依脑门一下,说了句“都怪你”,便不再理她,快步跟着颜卿往前厅去。
阮依依见颜卿去了,迟疑着,不想跟去。可是又想一睹青楼花魁的风姿,更是对她主动登门拜访的目的很有兴趣。纠结了一下,唤来香瓜,要她边走边帮她梳理头发。
香瓜拿着梳子,小心的托着头发发尾由下至上的梳理着。颜卿和项阳走得不快,好象有意在等她,阮依依与他们保持五步远的距离也慢悠悠的晃着。
只是苦了香瓜,在这般艰难的情况下整理好阮依依的头发,不可能盘发,只能捋了一半发量松松的编成麻花辫,用发带束好,再顺势拧了两把盘了起来。剩下的青丝理顺后,柔柔的披在身后,如瀑布般倾泄到腰间。
“小姐,珍珠呢?”香瓜知道阮依依甚是喜欢那对珍珠,无论是否盘发,都会将那珍珠别在上面,根本不用别的珠钗。平时,那珍珠都是阮依依自己收着,香瓜眼见头发都弄好了,也没看见她把珍珠交给她,这才开口问她要。
阮依依从腰间香囊里掏出那对露水珍珠,很是纠结。她想,渺烟是青楼头牌,长得国色天香的,如果自己穿着打扮过于随意,会自降身份当了绿叶去衬托别人这朵红花。再则,她也是国公府的一份子,隆重打扮出席接待客人也是她应尽的义务。
阮依依本想着颜卿不戴她的红绳,她就赌气不戴这珍珠的,但是特殊情况下要以大局为重,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珍珠递给香瓜,让她帮忙别上。
露水珍珠装在香囊里,渐渐的沾染了里面的香料味,刚一戴上,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薰香味。走在前面的颜卿脚步略微停了半拍,他闻到香味时回头看了阮依依一眼,见香瓜已经将珍珠点缀在阮依依的发髻上,嘴角勾起笑意。
项阳见颜卿笑了,这才放宽了心,双手拢在袖套里也不着急,只等阮依依赶了上来,他装模作样的赞道:“咱们家的傻妞,长得就是俊俏,这露水珍珠若是戴到别人头上,便是母鸡戴花左右不象。但在傻妞头上,那就是绵上添花,美不胜收。”
颜卿听得忍俊不禁,但还是摆起师兄的架子他话太糙。项阳打蛇蛇上棍,腼着脸说:“师兄,话糙理不糙。傻妞是长得俏,我这个做师叔的,看着也很骄傲!”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阮依依被项阳这拍不死的马屁也薰得差点找不到方向。她知道项阳这般费力的讨好自己,无非是希望她能主动服软,别再跟颜卿较劲生气。
当下也觉得项阳做人为难,便也笑了两声,上前逗他:“师叔,待会儿见了渺烟姑娘,希望你的嘴还能这么甜。”
话音刚落,项阳的蔫了。
三人一行来到前厅时,小四已经奉了茶水,渺烟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椅子里,目不斜视,恬静秀气。若不是因为早就知道她是青楼花魁,阮依依一定会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家闺秀,长得如此秀丽端庄,兰质蕙心。根本看不到狐猸样,也嗅不到半点风尘味。
“奴家见过大公子。”渺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当她听到身后有动静时,马上就冲着颜卿行了个大礼。礼毕,这才对着颜卿身旁的项阳和阮依依福了福身,说:“见过国师大人,见过阮姑娘。”
颜卿矜持的点点头,示意她重新落座后,自己便坐在主位上。项阳呵呵干笑两声,尴尬的坐在旁边。阮依依却笑得满面春风,能让项阳这厚脸皮的老油条害羞,天下大概也只有渺烟一人。
渺烟见阮依依毫不掩饰的在打量自己,大大方方的站起了身,含笑着看阮依依,一双勾人凤眼望着她,又行了一次礼。
这时,阮依依才发,她们两人撞衫了。
只见渺烟身着奶白色中衣,只露出绣着百合花开的衣领口,雅致秀气,外套一个粉紫色长袖掐腰夹袄,袖口上用同色系的紫色丝线绣着同样的图案。这身夹袄与年嬷嬷差人送来的夹袄款式一模一样,想必是京都最流行的款式,所以她们才这样容易撞衫。
所幸渺烟年纪稍长,下身穿的是缠枝花朵织锦缎裙,雍容华贵,端庄美丽。而阮依依因为个子娇小,又长得是个孩童小脸,所以下身穿得是件芙蓉底色的百叠裙,上面全是香瓜亲自绣的茉莉花,一朵朵栩栩如生,宛如在枝间竟相绽放。
香瓜总说阮依依太调皮,总是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所以她偷偷的在这朵百叠裙的裙摆暗处缝了两个极小的银铃,阮依依只要一动就能隐约听叮铃铃的铃铛声。
“傻妞,还站在那干嘛,快过来坐。”项阳见阮依依与渺烟大眼瞪小眼的,又撞了衫,怕她说话不注意,会突兀了美人,急忙叫她过来好生坐着。
阮依依挨着项阳坐下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放心,她肯定是做足了功课才来府里的。否则,她怎么第一给师傅行礼?她肯定是打听清楚了,这虽然是你的府弟,但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师傅。”
项阳被阮依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角余光不时的瞟向渺烟,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躲也躲不开,只好假装嗓子干,用力咳嗽几声后便端起茶来猛喝。
自古都有端茶送客的风俗,项阳急着掩盖他的不自在,竟忘了这回事。渺烟见他端茶猛喝,以为他要赶她走,脸色一变,方才还笑得有礼有节,这回子煞白一片,忧伤得,都快要哭出来。
“不知渺烟姑娘今日来,有何事。”颜卿见渺烟误会了项阳,我见犹怜的,语气也和蔼了许多。
渺烟见颜卿问她,赶紧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食盒,说:“奴家听说阮妹妹身体娇弱,昨儿生病了,特地熬了些鸡汤送来给阮妹妹补补。”
瞧这嘴多会喊,马上从“阮姑娘”亲近成“阮妹妹”。好在阮依依对她印象不错,便笑嘻嘻的点头应着。只是听到说送的是鸡汤,便耷拉下脸,本能的抱怨起来:“又是鸡汤……干嘛总要我喝鸡汤……”
“阮妹妹若是不喜欢喝鸡汤,下次渺烟给你熬些鸽子汤,如何?”
“渺烟姐姐,我喜欢喝筒子骨汤。下回,你用黄豆帮我熬,可鲜了呢。”阮依依看出渺烟的急切和担忧,她估摸着,渺烟眼巴巴的冒雪送来鸡汤肯定另有目的。她虽是青楼女子,但行为举止大方得体,也从未曾这样冒冒失的来府里寻人。如今她打着看病人的招牌来找项阳,想必是另有苦衷。大家都是女人,阮依依自然会帮她。
渺烟见阮依依喊她姐姐,话里话外都好象很喜欢她来看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稳稳的放了下来。
小四上前接过食盒,见里面的鸡汤已经冰凉,便拿去厨房温热。阮依依隐约闻到香味,顿时觉得肚子饿里咕噜咕噜乱叫,也坐不住,一边大呼小叫的要香瓜快些热好鸡汤给她要喝,一边歪着身子坐在渺烟身旁,与她攀谈起来。
渺烟受宠若惊,不安的偷瞟着项阳,见他点头,又瞅着颜卿似乎爱屋及乌,看她们的眼神变得温柔可亲,这才放下心壮着胆子,与阮依依闲说家常。
很快,鸡汤热好,阮依依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端起碗来就直接往嘴里倒,没防着上面鸡油厚重不易散热,刚碰到唇就烫得通红,哇的惨叫一声将鸡汤全都吐了出来。
“呜呜……嗯啊呜……”阮依依被鸡汤烫得原地乱蹦,张着嘴不停的吸气,双手在嘴边扇着,泪花四溅,新穿上的小袄沾满了汤汁,身上的银铃滴铃铃的响,谁也没有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渺烟见自己的鸡汤烫伤了阮依依,急得团团转。项阳大声责骂着香瓜和小四,要追究把热鸡汤人的责任。阮依依嘴里火烧火燎的痛,呜呜哇哇乱叫一痛,吓得国公府所有下人都跪在地上,就怕她出点什么事,项阳要把他们全都卖掉,重新换批新家奴。
颜卿第一时间冲到阮依依身边,将她抓住,手指轻轻挑开贝齿,查看嘴里受伤的情况。
阮依依的唇已经烫得肿了起来,红通通的,上面还沾着油。口腔里面皮肤细薄,早已被烫得脱了一层皮,有些地方甚至起了火泡,渗着血。
颜卿低低骂了一声,没人听清他在骂什么,但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愤怒。
“大公子……阮妹妹,她……她怎么样了?”渺烟被颜卿瞪得连话都说得不利索,她也不想啊!来国公府之前,她早就打听清楚,知道项阳虽然是府主人,但最听颜卿的话。颜卿没有别的爱好,唯独把阮依依这个徒弟看得最重。所以她才想出给阮依依送鸡汤的主意,这样他们便不会拒绝让她入府。
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阮依依自理能力这么差,喝个鸡汤都能把自己烫伤。
项阳见渺烟自己往枪口上撞,连忙把她拖到自己身后,小心赔笑的问道:“傻妞……没事吧。”
“你说呢?”颜卿一边拍着阮依依的背哄她别哭,一边斜睨项阳,声音越发冷清:“今儿怕是没空招待客人……”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下去了,摆明了就是要赶渺烟走。
项阳哪里敢留她,拉拉扯扯的要赶渺烟走人。渺烟见颜卿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到国公府正经事一句未谈就要被赶走,急了,扯着项阳的衣袖就是不放,冲着颜卿高声喊道:“我当大公子是讲理之人才以礼相待,却没想到,大公子竟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哎呀,你少添乱!有事去青楼再说,你快走!”项阳没想到渺烟肥了胆竟敢跟颜卿叫板,立马捂着她的嘴,小声劝道:“傻妞是我师兄的心肝宝贝,你的鸡汤伤了她,他不把你毒死就算不错了,你还跟他叫!”
“阮妹妹虽然年纪小,但也过了及笄之年。别人家的姑娘这时候只怕早就嫁人侍候公婆,里外一把手。阮妹妹连喝个鸡汤都不懂,定是她师傅太过娇宠才会如此,又怎能怪我?!”渺烟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大伙心里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项阳听了,一个脑袋八个大,当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象不忍看到渺烟被颜卿暴打的惨状。
颜卿只是怔怔,并没有象项阳想像的那样,有过激的反应。
阮依依听到渺烟的话,觉得她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她自己不小心,饿急了忘了鸡汤的温度就往嘴里倒,受了伤也活该,不应该责怪渺烟。颜卿在乎她,才会把责任才推到渺烟身上去。
阮依依见渺烟为了留下不惜得罪颜卿,与项阳在那里拉扯半天,头发都乱了,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帮她。
“四虎……”阮依依口齿不清的喊着颜卿,踮起脚伸手要环颜卿的颈,颜卿很自然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这时,已有人将花汁膏找来送上,颜卿用食指挑了些许,轻轻的探入阮依依的嘴里,敷在伤口上。
阮依依立刻觉得嘴里清凉如冰,烫伤处仿佛被浇了冰水般舒服,不再有灼热感。颜卿见她收了眼泪,知道药性上来清热镇痛,这才舒展眉头,但还是忍不住责骂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以前喝鸡汤,都是师傅喂的,人家忘了师傅喂之前都将汤吹凉了嘛……”阮依依瞅着跪了一地的家奴,和在不远处争执的渺烟,扬起头趴在颜卿耳边,小声说道:“师傅,不怪渺烟姐姐啦。刚才是阮阮不对。渺烟姐姐今天来府里必定是有急事,师傅不如让她说个清楚后再赶她也不迟。”
颜卿这才注意到前厅跪满了人,渺烟不服他下逐客令,正与项阳争得面红耳赤。
“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上了药后,阮依依说话口齿清楚许多,她先斩后奏把前厅的家奴全都支走后,才冲着项阳挥手:“师叔,你们都过来吧。”
渺烟没想到阮依依的伤好得这般快,尴尬的站在那里理了理头发,不敢走过来。项阳见她刚才跟母老虎似的死活不走,现在真叫她过来又做害羞样,不禁笑了,说:“今儿你来到底有何事?再不说,只怕我师兄又要下逐客令!”
渺烟一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她直着腰,用膝盖前行,从前厅的门槛处一直跪在项阳跟前,瞌头,视死如归的望着他,说:“项阳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