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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谣言就不会传出来,更不会有人信以为真。
而唐泛从东宫出入时,也曾不经意发现东宫外很有些行踪鬼祟,暗中窥伺之人,想也知道他们应该是被派来监视东宫,甚至抓太子把柄的。
不过以唐泛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对此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话说回来,就连贺澄听课时,难免坐久了都会开始走神分心,太子却不会,从头到尾,他都能全神贯注地听讲,不明白的地方也能及时提出来询问,像太子这样的学生,当老师的肯定没有不喜欢的。
唐泛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多了如今朝堂上的乌烟瘴气,他跟很多人一样,都对这位太子寄予厚望,心中也会不由自主有所倾斜,对太子的功课自然就更为上心,每五日的侍讲,必然要提前精心准备许久。
果然太子越发喜欢上唐泛的讲学,有时候难免不小心说漏嘴,以至于谢迁都曾开玩笑似的抱怨自己负责的部分过于枯燥,不如唐泛那样好发挥,以至于太子殿下见异思迁。
这一日,唐泛从都察院回到家中,见阿冬穿戴光鲜,连平日里不常戴的金丝嵌红宝石分心都拿出来了,不由惊奇道:“我们家阿冬竟然也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这是打算去见哪家的俊俏郎君啊?”
阿冬扑上来挠他:“哥你成天就知道取笑我!”
唐泛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谁让你平日里跟个猴子似的,舞刀弄棍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去爬树,我还发愁日后怎么将你嫁出去呢,总算有点姑娘模样了,为兄老怀大慰啊!”
阿冬撅着嘴:“什么舞刀弄棍,要不是我,上回姐姐就让贺家强行带走了!”
唐泛顺着她道:“是是,但不管怎么说,你总是女子,在娘家也就罢了,兄姊都是自家人,了解你的秉性,可到了夫家就未必了,你还得学着娴静一些,哪怕装装样子也好!”
阿冬佯怒:“我离及笄还有了两三年呢,人家哥哥都恨不得多留妹妹两年,你倒好,反倒着急将我嫁出去!”
唐泛大笑:“因为你太能吃了,我担心家里米桶被你掏空了!”
兄妹俩嬉闹一阵,阿冬赶忙跳开几步:“不与你玩了,待会儿姐姐帮我打理得好好的头发又要重新弄过,我赶着去隋家呢,回来再和你说!”
唐泛拉住她:“你打扮得这般隆重去隋家作甚?”
阿冬奇道:“隋大哥没有告诉你么,阿碧定亲了,我这是要过去给她道喜呢!”
唐泛想到上回隋州说过的话,不由蹙眉:“这么说,广川也快要成亲了?”
阿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听说呀!”
唐泛隐隐觉得不对劲,忙问道:“广川不是要与他表妹成亲么?”
阿冬道:“哥,你记错了罢,乔家姐姐去年就已经嫁人了呀!”
唐泛:“……那广川的亲事岂非还没着落?”
阿冬:“是呀,听说隋大哥对家里给他找的亲事都不满意,不肯成亲,阿碧是女儿家,大好年华的,总不能干耗着等罢,他们家便商量着先给阿碧定亲,让她嫁人,这事隋大哥也是知道的呀,他没告诉你吗?”
虽说长幼有序,但民间许多事其实也没有太过讲究,像隋家这种情况,隋州的婚事既然迟迟拖延未决,做妹妹的经由家里作主也是可以先嫁的。
但唐泛听完,只觉得一阵心头火起,禁不住在心里狠狠痛骂:隋广川你这王八蛋!
害他一直以为隋州要成亲了,结果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
阿冬见他脸色忽青忽白,还在问他怎么了,唐泛也无心与她解释,安抚几句,便大步往外走,准备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刚刚走出大门外头,便见前方巷子口一顶轿子停了下来。
从轿子里弯腰走出来的那个人,唐泛再熟悉不过。
对方漏夜至此,想必不会是转成来叙旧的
果不其然,汪直随即也瞧见了他,与身边的人交代两句,便疾步走过来。
“汪公……”
还没等唐泛拱手打招呼,对方就压低了声音,急急道:“快与我进宫,陛下要见你!”
唐泛很惊讶:“有事?”
汪直唔了一声:“我借着传谕的机会亲自出来,就是为了与你先说清楚,先上轿,路上说!”
汪直早有准备,轿子也找了顶大的,如今挤进两个男人倒也不嫌拥挤。
但就算逼仄不堪,二人也都没空理会,等帘子放下来,前后两名大汉抬轿起行,汪直便抢先问道:“你这段时间在东宫讲学时,是不是在太子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唐泛莫名其妙:“没有啊,我负责给殿下讲的《通鉴》,全都是照着上面的内容来说的。”
汪直问:“你们上回说到哪里?”
唐泛道:“我刚去那会儿,太子说前任周师傅刚刚讲到武德七年,我便接着说下去,如今刚刚说到贞观十五年。”
汪直神色凝重:“问题只怕就出在这里了。有人在陛下面前进言,说你在给太子讲学时胡言乱语,误导太子,离间陛下与太子的父子君臣之情。”
唐泛骇笑:“我不知道我何时也有这等本事了!”
汪直瞪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太子学了什么,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上禀的,若陛下不是动了真火,也不会让你现在入宫,只怕届时必要诘问训斥于你的,你须得做好准备方可。”
唐泛问:“陛下到底因为我说了什么话而震怒,你可知道?”
汪直摇头:“当时我和怀恩二人都不在陛下跟前,当值的是韦兴。”
唐泛与内官没有太多交往,自然也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
汪直却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梁芳的徒弟。”
唐泛这才了然:“也就是说,他不是与你们一派的,所以不会将具体内情透露给你们。”
汪直道:“是。”
因为汪直也不知道太多,一切就无从提前准备起,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入了宫门,汪直才提醒道:“不管回答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换了之前,汪直断不会说出这种温情脉脉的嘱咐,只是这次的事情连他也不知到底所谓何事,心里没底,所以才不得不再三交代唐泛,生怕他惹下大祸。
原本皇帝就不是让汪直出宫传谕的,只是汪直自己借着职务便利亲自走上一遭,好给唐泛提前提个醒罢了,此时自然也不好将唐泛带到皇帝跟前,而是叫来另外一个宫人,让他带着唐泛进去。
成化帝正在看内阁呈上来的奏折,太子垂手站在他身旁,不过离得远,唐泛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按照规矩,先自报姓名,行礼问安。
“唐泛?”
“臣在。”
皇帝放下手中朱笔,抬起头,语出惊人:“朕让你教导太子,是看重你的才学,然则你却趁着讲学的机会蛊惑太子,这是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唐泛连忙道:“陛下所言,令臣惶恐,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能够为其讲学,实乃臣之幸事,也是陛下对臣的信任,臣感激尚且不尽,这心生不忿,又是从何所起,请陛下收回此言!”
皇帝冷哼一声:“朕原本以为你传胪出身,学问纵然比不上同科谢迁、王鏊等人,想必也是极好的,谁知你竟借着讲学之机,对太子说出那等有违君臣人子伦常的话来,如今还敢砌词狡辩!”
唐泛道:“臣不知陛下所指为何,还请陛下明示!”
太子早已满脸着急,此时便忍不住,赶紧从御案后面绕出来,跪在唐泛身边:“父皇明鉴,唐师傅为人中正平和,讲学也都是照着前任周师傅没讲完的接着讲,儿子听着并无不妥,蛊惑之说更无从谈起!”
皇帝冷着脸:“太子,你不必为他讲情,朕明明派人交代过林英,让他转告唐泛,跳过《通鉴》中武德七年那几卷,为何唐泛还偏偏要讲?”
太子一愣,不由转头看向唐泛。
谁知唐泛却比他更加错愕:“陛下,臣未曾从林英口中得知此事!”
皇帝冷笑:“还想抵赖?来人,将林英叫过来。”
林英很快被找过来。
皇帝问:“林英,朕交代过你,对太子讲学时,跳过武德七年那几卷,直接进入贞观元年,此事你可曾转告唐泛?”
林英道:“启禀陛下,微臣的确转告唐师傅了。”
皇帝问:“什么时候转告的?”
林英道:“就在唐师傅头一日到东宫讲学之后,臣送唐师傅离开,路上就已经告诫过唐师傅了,此事太子殿下也可作证。”
皇帝:“太子?”
太子迟疑道:“那一日,确实是林英送唐师傅离开的,至于他们一路说了什么,儿子却不晓得。”
林英从容不迫道:“当时唐师傅问臣,说给太子讲学,有何注意之处,臣就将陛下交代之事代为转达,还对唐师傅说,《文华大训》已经修成,陛下对此书寄予厚望,让唐师傅加以揣摩细读,好尽快教授太子殿下。”
他的话条理分明,又因神情平静,娓娓道来,完全令人生不起疑心。
皇帝转向唐泛:“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