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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浔阳并没有太过在意,一边掬了清水净脸一边随口问道:“东窗事发了?”
“是!”青萝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却又有些谨小慎微的微垂了眼睛道,“一大早漠北五皇子没有携新妇进宫谢恩,李大总管差了人去问,结果——他人已经不在府里了。”
因为要办喜事,皇帝就命睿亲王给拓跋淮安暂时在京城安排了一座府邸。
“派人去追了?”褚浔阳问道。
这件事,本就是在意料之中,漠北王庭正乱,拓跋淮安又野心勃勃,怎么可能会任由皇帝将他控制在这里?他是一定会想办法离开的。
而昨天趁着办喜事,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陛下亲自下令,全城戒严,现在九城兵马司、步兵衙门,还有部分御林军都全部出洞,围了城东的府邸,并且全城搜索!”青萝道。
褚浔阳对此事的态度一直冷淡,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青萝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长孙殿下——一早就被传召进宫了!”
“嗯?”褚浔阳手下的动作一滞,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取了帕子继续擦脸,待到整理妥当了才道,“怎么个说法?”
青萝苦笑了一下,道:“昨儿傍晚时分,长孙殿下曾经带了一队人马出城,在外滞留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回!”
褚浔阳的目光微微一凝,眼底瞬时漫上一层冷意,冷冷道,“褚琪炎这见缝插针的本事还真是练的如火纯情了!”
说着就是愤然将手中半湿的帕子扔回脸盆里。
想拖她东宫下水?可不是就是以褚琪晖做这个突破口最容易的吗?
“怎么回事?”定了定神,褚浔阳问道,一面重新进了内室更衣。
青萝将事情的始末大致的说了,青藤已经捧了衣裳过来,是一身样式简单的水青色常服。
褚浔阳看了眼就随手推开:“换一身来!青萝你去锦墨居和哥哥说一声,就说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是,奴婢这就过去!”青萝应了,也不多问,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褚浔阳不喜欢麻烦,平时在府里的穿戴大多随意,衣裳的款式也见谅保持简洁,青藤跟的她久了,自然很有默契,转身已经去换了一身她平时出门会客时候穿戴的衣裳过来。
褚浔阳换了衣裳就去了锦墨居。
进门却见厅中多了三名内侍装扮的宫人的在。
为首一人正是李瑞祥的徒弟乐水。
彼时那乐水正一脸为难的在和褚琪枫说着什么。
“哥哥!”褚浔阳含笑走进去,视线漫不经心的四下一瞥道,“怎的,这一大早的你就有客人在?”
褚琪枫着一身月白锦袍正坐在厅中喝茶,眉心微蹙,似是不很十分愉悦的模样。
“奴才给浔阳郡主请安!”乐水连忙带着两个随从行礼,然后便是面色为难的看着褚琪枫道,“奴才们想来请郡王爷进宫走一趟的,可是郡王爷说是不得空。”
他只说是来请人,而并没有强调是皇帝命令。
褚浔阳的目光微微一闪,笑道,“乐水公公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恐怕哥哥今天是真的不得空,他才答应要陪我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呢!”
说着就过去扯了褚琪枫的袖子道:“上回皇祖母给了那么多的赏赐,总是要当面正式的去谢恩的才好,这两天皇祖母那里也该是忙的差不多了,哥哥陪我一起吧!”
“嗯!”褚琪枫点头,放了茶盏起身。
兄妹两个并肩往外走。
乐水一急就要迎上去,然则褚琪枫在和他错肩而过的时候已经率先开口道,“我东宫各人从来都行事磊落,本王没什么好说的,现下我要赶着进宫拜见皇祖母,李大总管那里的好意,烦请公公替本王道谢。”
言罢就大步跨出门去。
“哎!”乐水心里着急,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待到褚琪枫和褚琪炎出了院子,他身边小太监才不以为然的嘀咕道:“这康郡王和咱们太子爷,这父子俩还真就是一个脾气,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怎么就都这么不知道着急?”
乐水的差事没办妥,心里也不痛快,闻言就恨恨的等他一眼,骂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主子们的是非也是能随便议论的吗?”
“是!奴才逾矩,再不敢了!”那小太监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失言,哭丧着脸连抽了自己两巴掌。
乐水看他一眼,冷哼道:“走,回宫!”
一行人匆匆回了宫里。
彼时皇帝御书房的大门口又多加了一道守卫,凭空给人心里添了几分肃杀之感。
乐水的心里有点犯怵,在门口缩了缩脖子才认真的整理一遍衣襟,然后蹑手蹑脚的摸到外殿,藏在柱子后面冲里面探头张望。
彼时里面济济一堂,聚了不少人,上至皇帝、睿亲王、南河王褚易民等人,下至首辅、阁臣以及大理寺卿等人,殿中气氛紧张,压抑而冷肃。
乐水不敢明着走进去,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沉默站在皇帝身后的李瑞祥的视线已经略微一飘瞧见了他。
乐水一喜,连忙冲他遥遥以口型示意说了几个字,随后又怕惊动了里面的皇帝等人,赶紧转身退了出去,站在外面的廊下等着。
不多时李瑞祥就端着一个鎏金的茶盏从里面出来。
有眼尖的小太监赶忙迎上来,双手捧了那茶盏在手小跑着下去换茶。
“师父!”乐水道,缩着脑袋凑到他身边,满面难色道,“我刚从东宫回来,那康郡王也是推了个干净,根本就不肯插手这事儿,您看这——”
整个东宫的局势划分十分微妙,太子膝下唯一的两个都是侧妃所出,褚琪晖占了长子的优势,而褚琪枫却得了皇帝的看重,真要权衡起来,两人算是旗鼓相当,谁也不输谁几分,乐水虽然不敢明说,心里却隐隐犯了嘀咕——
漠北五皇子在大婚之日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皇长孙牵涉在案,这康郡王却是态度冷淡的袖手旁观,这八成就是他们东宫内部的争端了。
不过涉及到皇储一事,这话他却是不敢随便说的,只是看着李瑞祥的脸色道,“师父,这事儿既然太子殿下和康郡王都不管,您又何苦劳这个神?心意尽到了也就是了,这事儿怎么也追究不到您的身上来。”
“你当我是因何非要过问此事?”李瑞祥侧目看他一眼,眉目之间依旧是清静如水,道,“太子殿下虽然是一国储君,平白无故的也不至于能将你我怎样,可是这个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他东宫上下却都推诿不肯插手此事,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褚琪晖是太子长子,事关整个东宫的声望名誉,褚易安会袖手旁观?
只怕唯有一种解释——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是胸有成竹,此事不会对他东宫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这样一来,平白送人情的机会摆在面前——
何乐不为?
乐水到底也还是年纪小,看的事情不通透,苦着脸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那些主子们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芝麻绿豆大小的一点分量,说句话还不顶个屁响,师父——我可是没办法了!”
李瑞祥想了想道:“康郡王他人呢?”
“进宫了!”乐水道,“陪着浔阳郡主一起去寿康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李瑞祥闻言忽而便是了然一笑。
乐水看的丫头雾水,抓着后脑勺道:“师父——”
“忙你的去吧!”李瑞祥道,却是不再多言。
因为褚琪晖被牵连在案,皇帝震怒,一大早将他拿来之后就命人去传召褚易安。口谕是李瑞祥亲自去传的,结果那位正在畅鸣轩处理政务的太子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他手上有重要军务亟待处理就送客了。
不得已,这才又叫乐水去了东宫——
好歹把褚琪枫请来,这里就不至于呈现一边倒的架势,也算是送了东宫一个人情在。
结果倒好——
褚琪枫也是当机立断的给推了!
李瑞祥想着就又兀自笑了笑,对乐水挥挥手。
乐水憋了一肚子的话敛目退下,远处捧着差事的小太监这才快走过来将重新沏好的茶汤递给他。
李瑞祥端了茶水进殿。
前脚刚一跨进门去,就听得皇帝一声怒喝道:“废物!全都是废物!不过就是找个人,真不知道养着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九城兵马指挥使,步兵衙门的妖大人,连带着御林军统领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连道惶恐。
拓跋淮安的事已然是将皇帝所有的脾气都激发了出来,从来都讲求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帝王抓起手边的白玉纸镇砸下来。
好在是那纸镇经过巧匠打磨,所有的棱角都已经被打磨的平滑,还是将那妖大人额角给砸出一个紫色的大包。
皇帝余怒未消,抬头见李瑞祥进来,就大袖一挥直指殿外的方向道:“去!把太子给朕宣进来!九城兵马司守城不利,朕倒要问问,他这个主子是怎么管制的!”
“陛下忘了,太子殿下那里回话说是刚好有一批楚州来的军报要处理,应当是十万火急,军务要紧,延误不得。”李瑞祥道,面色平静的走过去,并没有被皇帝的脸色吓住,只是恭谨回道,“奴才已经传了陛下口谕过去,殿下说待他手头上的军务处理完毕,马上就过来面圣。”
楚州方面和南华的战事绵连数年,一直都是皇帝的心头病,涉及此事,他就万分重视,但漠北这边横生枝节,他到底也是气不过的。
李瑞祥瞧着他的脸色,又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一眼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褚琪晖,提醒道,“陛下,听说康郡王和浔阳郡主这回而然正在寿康宫陪皇后娘娘说话呢,是不是——”
皇帝的目光一闪,随即眸色一深。
褚琪炎看在眼里,便是淡淡说道:“听闻昨儿个整天琪枫都在我们府上吃酒,他又跟此事无关,何必横生枝节,再叫了他来?”
李瑞祥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辩驳。
皇帝那里兀自略一思忖,却道:“你去吧,把琪枫给朕叫来!”
就连语气也可略见几分缓和。
李瑞祥应了,转身正要往外走,外面就又有一名内侍垂首疾行进来。
李瑞祥止了步子,问道:“皇上不是差你去将漠北六公主和五皇子妃请来吗?”
“皇上恕罪!”那内侍连忙跪下,道,“奴才去了五皇子的府邸,可是五皇子妃称病,六公主——说是一早就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会子还没回去呢!”
拓跋云姬进宫给罗皇后请安?怎么这么巧就赶在了今天?
所有人都是心领神会的转了转心思——
这位漠北的六公主倒是个心思颇深的。
就在其他人各怀心思看笑话的时候苏霖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他一撩袍角起身,就对着皇帝御案跪下去道:“皇上,舍妹自从当日在行宫被刺客误伤之后身子确实一直不大好,断没有忤逆皇上旨意的意思!”
心里却是暗骂苏皖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分不清形势。
皇帝本就对拓跋淮动了气,又岂会给她留情面?
皇帝的神色一冷,果然已经于瞬间变了脸色,冷冷道:“只要人还没死,就是抬也给朕将她抬了来!”
拓跋淮安连夜逃脱,那可是他的新婚之夜,没理由苏皖这个新嫁娘为人妻子的不知情。
苏霖冒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叫苦不迭,陈情道,“皇上息怒,皖儿她一介女流,也不过昨儿个晚上才被抬进拓跋淮安府上,对于拓跋淮安的所为,她定是不知情的,请皇上明鉴!”
“是非曲直,朕自会判断,用不着你来教朕讲这些个道理!”皇帝道,姿态强硬,“照朕的吩咐去做!”
苏霖见他正在气头上,再不敢多言一句。
那内侍应了,干净领命去了。
李瑞祥方才迟疑着开口:“陛下,那皇后娘娘那里——”
“宣拓跋云姬!”皇帝道。
“是!”李瑞祥颔首,快步走了出去。
满殿的人全都屏息敛气大气不敢出,却也是人人困惑——
皇帝身边的这位大总管,资历一般也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却就是莫名其妙,在皇帝面前十分吃的开,并且将皇帝的心思脉络揣摩的十分准确周到,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李瑞祥去到寿康宫的时候,褚琪枫等人正陪着罗皇后在暖阁里说话儿。
张云简如今已经废了,自是不敢叫他进宫冲撞了帝后,褚灵韵却是一早就在张夫人的陪同下进宫来谢恩的,她来的早了一步,当时还没赶上拓跋淮安方面事发,给皇帝叩头之后就来了罗皇后这里。
后来拓跋云姬又递了牌子。
不多一会儿褚琪枫和粗浔阳也来了。
所以这天罗皇后这里便是十分热闹。
张夫人自认为是托庇褚灵韵这个儿媳的面子,得了机会亲近罗皇后,心花怒放之余更是舌灿莲花,将罗皇后好一番的恭维。
褚灵韵又深知罗皇后的脾气,偶尔帮腔一两句,婆媳两个一团和气配合默契,将个罗皇后也是哄的心情大好。
拓跋云姬和褚浔阳等人坐下下头,一个的耐性更比一个好,谁也没有提前告退的意思,场面上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外面的宫人进来对梁嬷嬷耳语了两句,梁嬷嬷就悄声退了出去,不多时回转,轻声的对罗皇后提醒道:“娘娘,李总管求见!”
罗皇后颇为意外,稍稍敛了笑容:“李瑞祥?他有什么事?”
“说是传皇上口谕,皇上要召见郡王爷和漠北六公主殿下!”梁嬷嬷道,神色谨慎。
罗皇后眼底笑意凝结,其他人也瞬间止了声音。
梁嬷嬷察言观色,转身出去将李瑞祥给引了进来。
李瑞祥给众人请安之后,就又对上首的罗皇后拜下一礼道,“扰了娘娘雅兴还请娘娘恕罪,奴才奉旨前来,陛下宣康郡王和云姬公主御书房见驾,还请皇后娘娘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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