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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泰然自若地也正盯着他瞧。
“请问大丞相意下如何?”萧正德一急脱口便问道。
侯景见他居然说出这样发昏的一句话,心头暗恨。但此时就是顿足捶胸也是话已出口。这个问法就等于是把大丞相高欢排遣出了和亲的范围,这和他们刚才商量的结果恰是背道而驰。而且不问皇帝直接问大丞相无疑是个授人以柄的昏招。
“既是临贺郡王提议,想必是有备而来,殿下意下如何?”高欢从容问道。说完似无意地转头看了儿子一眼。高澄会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坐了回去。
“呃……天子……天子仿佛还未……”萧正德有些犹豫地道。他此时已经完全昏了头,把他和侯景商量的结果全忘到了一边。
侯景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萧正德这么不中用。
萧正德却在想,天子并没有立后,说和亲堂堂正正。大丞相却明明有嫡妻,在这庙堂之上如何谈让梁国公主嫁给大丞相,难道真去做妾室不成?
侯景原本以为萧正德是个聪明人,自然会说好这件事。当着众臣的面,只要说愿意和亲便好了。至于嫁给谁,甚至和大丞相谈条件废嫡妻立萧氏为嫡妃,这都可以在暗中谈。这下就全拧了。
高澄没再说话,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立着的萧琼琚,居然见她全无反对的意思,真是心头火起。但表面上谁也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同。群臣见大将军蹙眉不语,直以为他正在心里考量和亲的份量。
“大丞相,太原公可从晋阳回来了?”元善见忽然打断了萧正德的话转头问高欢。而且神情非常关切,仿佛这是一件极重要的事。
高澄淡淡瞥了元善见一眼,觉得这个少年天子真是不可小觑。他的二弟太愿公高洋明明从晋阳护送生病的长嫂,元善见的亲妹妹冯翊公主一起回来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却故意有些一问。这一问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天子是未立后,可是大丞相的二公子也未娶妻。
高澄又看一眼萧琼琚,她还是极安静地立于当地,好像他们说的都是与她无关的事。而这些个魏主梁臣之辈居然也都理所当然地当她不存在,全然不把她当成和亲的主角,似乎只有谁做新郎才是最要紧的。
“犬子小疾未愈,不能来拜见陛下,乞望陛下恕罪。”高欢站起身来向着元善见恭敬回禀。
这一问一答让萧正德噎住了,事情的走向完全就没有顺着他和侯景的设想来。可是他也不自己想一想,正是因为他刚才一时失语才造成这个结果的。
侯景看萧正德怔住了,高欢、高澄父子又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他也早看出来新皇帝元善见比起出帝元修来显然是以柔克刚,纵然刚才在场的人都看出来魏帝为梁国公主失态,他也断然不会以此和高氏生嫌隙。于是在四顾无人说话时方才上前一步以沉稳和缓地声音道,“陛下,既然要和亲,不妨把梁国公主请入宫掖安置。公主殿下迟早要嫁到大魏,也不算是外人,以此方显敬意和大魏的诚意。至于临贺郡王殿下,外男不宜留驻宫中,就还在林泉舍安居吧。”
萧正德听侯景这么说,算是救了他的急,并且同时又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好。毕竟在宫掖之间,高澄若再想见溧阳公主恐怕也没有那么方便了吧。他可以入宫探望侄女为理由,再去拜见天子,私下里说让溧阳公主和亲嫁给高欢的事,岂不比在朝堂上说更方便。萧正德忍不住抿着笑意看了一眼侯景。
侯景却坦然向上看着新帝元善见。
元善见见大丞相高欢和大将军高澄均无疑异,便笑道,“如此甚好。”似乎又觉得该问一问萧琼琚自己,便又向下笑问道,“公主意下如何?”
萧琼琚向上看一眼,高澄正蹙眉盯着她。欣然向魏帝道,“多谢陛下。”
“公主殿下居于苑囿中就好。”高澄冷冷地道。
元善见本来刚要说什么,被高澄抢了先,便笑道,“苑囿中清静,还是大将军想得周到。”
梁国公主移居禁苑,似乎大丞相的二公子太原公高洋被排除在外了,萧正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日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圆月挂在中天,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邺城的喧闹、宫禁中不为人知的波诡云谲似乎都暂时地停止了。大将军府里因为世子嫡妃冯翊公主元仲华生病,更是极安静。
家奴、侍婢们大部分也都入睡,剩下的少一部分也绝不敢违了世子大将军之命,怕吵到了世子妃,不敢发出声响。在寂静一片的府第里,大将军高澄披发、单衣从世子妃冯翊公主的内寝中推门而出,向着自己的书斋走去。
奴婢们看到这位年轻得从年龄上说刚刚成人的大将军却极为敬肃,人人心里对他都有些惧意。大将军旁若无人穿廊过户,走到自己处理公务和见外客的院子,里面的屋舍便是他理政、读书的书斋。
一个年纪不大的家奴迎上来,刚要问世子有什么吩咐,却见世子看也不看他地摆了摆手。明白世子的意思,不敢多言多语,便退了出去。
高澄却并不急于进书斋,只是在阶前徘徊。心里有千头万绪,唯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让他完全沉入到自己心里去深深地思索。
偏在这个时候,又听到紧闭的院门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刚开始声音极轻,零落几句。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嘈杂。高澄忍无可忍怒喝道,“放他进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院门打开了,一个胖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停顿一刻,似乎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来。随即,院门在他身后又无声地关上了。难得崔季舒居然这么身姿灵巧,轻手轻脚却不显笨重,竟可以说得上是轻盈地走过来。见高澄乌发披散如云,只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白色宽袍,试探着问道,“郎主今天不累吗?怎么还未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