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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长安城在渭水之畔。连日里来长安城昼夜和暖,枝上鹅黄新绿早已渐近浓郁,蓬勃生机尽染长安春色。宗周之镐京为始,至今已延绵千余年,长安故都沉淀日月早已经看尽繁华从容不迫。
这几日长安天气乍然变暖,甚至在早春里带上了本不该有的夏天的意味。尤其是一两日之间因为天热竟然满城的桃花都开了,致使长安城笼罩在一片如云蒸霞蔚的粉红之中。
长安城热闹从未间断,繁华从未改变,似乎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因为桃花忽然提早盛开,所以引得城中尽是赏花人。再因冬去春来,更引得人踏青郊游,城内城外尽是熙熙攘攘心情大好的人群。人人笑逐颜开,乍看起来,似乎长安城中有什么喜事一般。
一辆装饰朴素极不惹眼的牛车悄然入了城门。驾辕执鞭者仪态稳重,但是一双眼睛极其有神,他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地驾着牛车与大批喜气洋洋出城游玩的黎庶相逆流,无声无息地驶入了寻常巷陌的僻静处。刚刚在一所深宅院落外面停下来,立刻便有一个衣饰流俗随众,举止却极其利落毫爽的男子带着两个仆役恭敬迎上来。
于谨止住牛车,将门帘挑起来,一个眉目轩昂的黑衣男子立刻从车中一跃而下。男子身着宽袖褒衣,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顾盼间沉稳冷静、举止雄姿英发,一双极大的眼睛如寒潭般冷冽、清澈。宇文泰看了一眼迎上来的人,是赵贵的裨将,他认识,便驻足抬头打量这院落的大门,一言不发。于谨沉默侍立一侧。
“宇文使君,赵将军已在此恭候三日……”他话未说完,院落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身着袴褶、剑眉星目,英武气实足的青年男子立于门口仔细瞧了一眼,立刻便大步迎出来,朗声笑道:“宇文使君,我已在此等候多日了。”
赵贵一边走近宇文泰身边,一边看了看于谨,又笑道,“卫将军也来了,我心甚慰,快请!”说着便向院内让去。
宇文泰看了看赵贵,唇边微笑,没说话,便直向内里走去。
赵贵只管往里边让。
于谨跟在最后,侧身扫了一眼身后,无异样,方才也跟了进去。
院落看似不大,里面别有洞天。穿廊过户,重重而入,后面渐渐开阔。宇文泰和于谨都没有想到从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门小户,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后园。赵贵引着往里面走,于谨注意到刚进院门时兵士众多,均束甲执戟,悄然有序。越往后走越僻静,闲杂人等渐少。
园子虽大,房舍却不多,园中遍植翠竹。疏密有致的竹中之园剔透而有韵涵。北墙下竹林中的屋舍清幽而雅致,宇文泰和于谨跟着赵贵进入其中。这里已无任何闲人。
屋门紧闭,隔绝独立的空间内便只有宇文泰、赵贵和于谨三个人。赵贵尊宇文泰上首坐下,然后便大礼相见,尊一声,“明公。”
于谨仍立于一侧,抬眼看看宇文泰,然后静观其变。
宇文泰端坐未动,有意微笑道:“将军何以如此称呼?”
赵贵直身相望,正色道:“大行台上圭被刺,竟死于侯莫陈悦之手,可关中不能一日无主,不然大行台身首异处之大仇必不能报,其一生心血也将付诸东流。若是如此,大行台泉下有知也必不能瞑目。”
宇文泰不为所动,只看着赵贵道,“关中何人为主,自有朝议,主上来日必有旨意。关中诸将心中服谁,自然推举其为关中之主。我等俱深受大行台之恩,大行台之仇来日必报。”
宇文泰话不多,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明白。为贺拔岳报仇是一定的事,只是如今不能仓促行事,而且报仇并不为继任关中。关中的继任由洛阳朝堂决定,只能等待皇帝颁旨。可是这样就出现了矛盾:同时他也说关中之主要诸将推举心服之人。那么未来的关中之主究竟是由朝堂上的皇帝决定还是由关中军事力量决定呢?
赵贵和于谨都是很聪明的人。
于谨还是一语不发,只看着赵贵。
赵贵却毫不犹豫地坦陈道,“明公深受大行台器重,我等诸将也心服口服,自然是继任的不二人选。”说着他回头看看于谨问道,“我与卫将军难道不是关中之将?卫将军护送明公一路从上圭到长安,难道不是追随明公?我在此静候明公多日,心急如焚,难道不是诚意相待?”
赵贵也同样是深受贺拔岳器重的人,他说话很有份量。宇文泰和于谨与赵贵熟识已久,深知他脾性毫爽磊落。话说到此,已不便再试探下去,否则便显得有意做作。于谨被连连追问,不能不答,况且他和赵贵心思相同,并且感受到赵贵的诚意。
“明公,”于谨也就顺便改了称呼。“赵将军所言极是,关中是大行台一生心血,不可付诸东流。唯有明公能继任大行台,保住关中一脉。”他看了一眼赵贵又道,“此处无外人,不妨直言。所谓朝议,不过是高氏的意思。主上的旨意岂能真出自主上心意?必然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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