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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回道,“世子刚刚在内苑洛水边对左昭仪无礼……”她没往下细说。皇后是世子的长姊,自然知道弟弟的脾性。
高常君低头仔细瞧着澄碧的茶汤,只淡淡叹道,“这个阿惠……”
见皇后没再往下说,若云才忍不住难得在皇后面前得意道,“要奴婢说,早该如此,省得左昭仪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
高常君啜饮罢,只道,“也好。”
“只是陛下好像并没有和世子冲突。”若云觉得不妥,一边思索一边道。
“后来呢?”高常君放下茶碗看着若云问道。
“后来更奇怪,世子提到迁都城到邺城,主上一口便答应,还说世子有见地,这不像是主上说的话。”连若云都觉得疑点重重。“后来世子一走,主上立刻便传召南阳王等人出城围猎去了。”若云一边说一边仰首看着皇后。高常君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去把这事告诉世子。”高常君只吩咐了这一句话。她守诺,唯一只希望换得的就是弟弟也守诺。
陈元康,原来身受大丞相机要一职,加威烈将军。其人稳妥可信,深得大丞相高欢的器重。如今升任丞相府功曹参军,加辅国将军,特为高欢简拔而为嗣子高澄留用之材。况且陈元康与世子高澄,还有崔季舒一直都是好友,自然也深得高澄的信任。
陈元康随着崔季舒进了大丞相府,转入议事的庭院。院子里极安静,虽无人守门,但也整肃森严,无人敢擅入。陈元康在心里感叹世子之威。崔季舒推门一瞧,只有高澄一人在堂内。
堂内也极安静。高澄一个人,立于一幅悬挂的舆图前正在沉思。他穿的还是刚才进宫时的大魏官服,这样沉郁的背影会让人对他的年龄产生错愕感。哪里是一个未及加冠的男孩,分明大魏的天下就扛在他的肩上。在陈元康和崔季舒的心里,记忆中更多的是那个辫发凌乱、裤褶血污的鲜卑男孩,纵情于马上,驰骋于沙场,戏谑奔腾很少有一刻安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心计,有了城府,有了决断,有了狠辣。
高澄显然过于入神而没有听到有人进来。
“世子,长猷来了。”崔季舒在他身后轻轻回道。
高澄反映极快地猛然转过身来,“长猷兄,”他指了指下设的坐榻,“坐下说。”他自己则快步走到上设的榻前先坐了。
陈元康是稳妥人,并不多话,坐下看着高澄,等他吩咐。
高澄倒不着急,他一边思量着,一边闲谈般问道,“长猷兄觉得濮阳郡公其人如何?”
忽然提起侯景来,崔季舒忍不住脱口道,“世子提他做什么?”语气里满是嫌恶。在建康,侯景对世子先暗害又施救,种种构当崔季舒从陈元康那儿听得明明白白,自然对侯景恨之入骨。只是世子脾气他知道,不敢表露出来让世子看出端倪罢了。
陈元康看了崔季舒一眼,意在提醒。其实暗中保护世子,并关注侯景他已是煞费苦心,只是侯景动向还是不宜让世子都知道。
高澄没回答崔季舒,只看着陈元康。
“世子,此人不可信任,也决不会甘心为人驱使。”陈元康坦言直陈。
“长猷兄,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反复思量过。”高澄还是坐不住,站起身,走下来在堂内踱步。他一边踱到两人身边,伸手按了按他们的肩膀,示意坐下,一边又道,“家君起身于镇兵,六镇之乱至今实为不易。旁观者看来或不忠不义,或反复无常,其实只为自保耳,身不由己。况时值今日,不进则退,进则掌天下之社稷,退则恐怕不只是身死而已。”他转过身来,看着陈元康和崔季舒,“荣辱生死间不是家君一人,也不只高氏一族。家君身边有司马子如,孙腾,高氏族众,亲者如我母、弟,姻者更是牵连甚广,近者则数不胜数。我亦有长猷、叔正二兄,相携者不在少数。”
高澄停下来,又走回坐榻边坐下。他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白,荣是一荣俱荣,损也是一损俱损。这样掏心掏肺的话是第一次听他说。
“如今,家君在晋阳,我镇洛阳。举朝举国举天下观望者甚重。礼尊元氏,高氏掌朝政名不正而权重,久必遭人忌恨。若不能稳扎根基更进一步,恐怕将来不只是身死族灭这么简单。”高澄眉头微锁。
“世子是想代魏?”崔季舒脱口问道。
陈元康虽未说话,但显然思之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