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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问道:“殷长史看过觉得如何?”
殷启大加赞赏,谁能想到纸这个东西还能做铠甲,简直是奇思妙想。
顾清仪听着殷启不重样的拍马屁,嘴角不由一抽,整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托付殷长史去做,关系到鹘州安危,除了殷长史,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做此事。”
殷启看着顾清仪神色严肃,自己也跟着严肃起来,道:“不知女郎想要我做什么事情?”
顾清仪道:“铠甲的事情已经解决,但是还有兵器之忧。战事一起,不止甲胄消耗厉害,兵器更为严峻。”
殷启听到这话沉默一下,他知道女郎的意思,但是他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女郎信我,我便回陈郡运些精铁回来。只是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两个月。而且这一路上不太平,变数也很大。”殷启说着就叹气,鹘州的兵马都被带走了,剩下的还要守护坞堡,哪里还有人能押送精铁。
若是从殷家带人护送,这样的大事也得族中决定,殷启虽然是殷家小郎君,但是这种事情做不了主。
不过,等他回了族中,再请大哥做说项,也未必不成。
总之,就是有些麻烦。
殷启心中百转千回万般想法,却听到女郎说道:“回陈郡不如与皇叔联手。”
什么?
殷启唬了一跳,这是要求助皇叔?
顾清仪对上殷启惊愕的神色,缓缓地将自己得了“密信”鹘州有煤铁矿的事情含蓄道出。
殷启:……
难道顾女郎缺什么,老天爷就送什么?
这是什么命?
从来不羡慕人的殷长史,忽然就有点酸了。
从没听说鹘州有铁矿,煤倒是有些,不过都是浮于地表的浅煤层,获利有限。
但是铁不一样,这东西不管攥在谁手里都是厉害的东西。
惊愕过后,殷启就是迟来的兴奋。
又仔细一琢磨女郎的计策,觉得十分可行,不过他是提了点意见,“就算是皇叔也没办法将大批人送来鹘州,缺人不能只靠着皇叔,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除此之外,铁矿的事情不仅要保密,就是皇叔那边也不能尽言。”
是未婚夫妻还不是夫妻,便是夫妻,也要远近亲疏。
虽然此事有些小人之举,但是行事谨慎才是乱世保命之道。
顾清仪微微点头,殷启说得有道理,虽然她信宋封禹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殷启并非是质疑皇叔人品,只是尽量做到周全。
“此事既然托付于殷长史,抵达惠康后,殷长史自然可见机行事。”顾清仪放权很痛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殷启在鹘州这么多久,做事情周到妥帖能干,目前为止很令人信服。
殷启也没想到顾女郎会这样说,觉得肩头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想了想说道:“纸甲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一些,凑够两百副需要一日半,等后日我就启程前往惠康。”
这一批纸甲是鹘州的诚意,殷启自然不会心疼。
欲求先予。
为了做纸甲,纸坊的人手严重不足,坞堡不少妇人知道后,主动前往纸坊绣坊帮忙,就连调皮捣蛋的孩子都知道上山帮着拖树枝。
大战当前,为了保住房屋,保住田地,保住鹘州,她们会做任何能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她们。
殷启启程当天,两百副纸甲捆好之后装上车,因为这东西轻便不占地方,两辆大车就够了。
顾清仪前来送行,看着殷启道:“并州不稳,盼君此行一路平安,安全抵达惠康。”
殷启闻言哈哈一笑,转身上马扬鞭离开。
这一刻的洒脱惬意,倒是有几分陈郡小郎君的风采。
顾清仪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一颗心纵然担忧,也只能静待消息。
***
闪电撕裂夜空,大雨滂沱而下,攻城的敌军被雨势逼退,城墙上的守军依旧不敢懈怠,早已经杀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缓慢后撤的敌人,只要他们反扑,就立刻上前迎敌。
城墙之下,大片的荒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早就没了气息的尸体,夜幕下分不清敌人多还是守军多。
杜远扶着箭垛才能站稳,青白的脸色让人看上去十分担忧他下一刻就会倒下。
敌军攻城三日,他们没有援兵,只能靠城内几百守军与敌人相抗。
城内的青壮早已经自发上了城墙御敌,百姓也成群结队烧热水送滚木救治伤员,整个阳曲城都弥漫着一股哀兵的气息。
没人来救他们,他们只能自救。
救不了,就只能等死。
可谁愿意死呢?
与其被敌人砍于刀下,倒不如跟他们拼了。
极致的悲哀之后,反而激发了他们最大的斗志。
这一场雨下的及时,不然敌人的攻势这么猛烈,他们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将军,敌人并未退走,他们在整军!”前来回禀的士兵嗓音都是发颤的,敌人不是被雨势吓退,而是想要趁着雨势拿下阳曲!
县令吴岩此时爬上城墙,脸色比鬼还白,他一介书生比不得杜远习武出身,听到这话只觉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城墙上。
完了,他们撑不住了。
步卒之后还有骑兵,只要城墙被撕开一道口子,骑兵就能瞬间涌进来。
胡人铁骑,谁能不怕?
吴岩看向杜远。
杜远侧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县令大人,最后一搏,城在我在。”
城不在了,他自然就战死了。
吴岩似乎被杜远的热血震撼了,沉默一会儿,一把拔起腰间平日做摆设的长剑,振臂一挥,“阳曲所有的儿郎听命,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本县令誓死与你们共存。我们身后是家人,绝不后退一步!我已经派人去求援,只要撑过今天明天,援军就要到了,拼死杀敌,我给你们邀功请赏!”
杜远没想到胆小懦弱的县令忽然被激发了热血,他狠狠地盯着城下的敌军,与守城士兵振声高呼,“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若是守不住,大不了一死。
男儿大丈夫,岂能做懦夫!
呼呼的雨声风声遮住了大半的呼喊声,却依旧惹得城下的胡人抬头仰望。
领头的胡人高鼻深目面目凶狠,嗤笑一声,举起手里的弯刀,“攻城!第一个攀上城头的重重有赏!”
“冲!”
“冲啊!”
夜雨之下,胡人纵马冲向阳曲低矮的城墙。
马蹄声声震耳,仰保觉得自己的手在发颤,嗓音也在发颤,“队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拓跋狄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直等到胡兵抵达城下,半数人下马攀爬城墙时,这才引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消失在雨幕中。
紧随而至的敌营中有人大喊,“头领中箭了,有敌袭,保护头领!”
仰保立刻一拍手掌,“成了!”
大喊的正是他们派去的细作,这一声喊,立刻扰乱了军心。敌人瞬间慌乱起来,甚至于攀爬到半路的敌军有的人直接从半途折返。
拓跋狄半眯着眸子,厉声说道:“射!”
箭如雨下射向敌营,惊叫声此起彼伏,不知多少人中箭,雨幕遮掩下,敌人无法立刻发现偷袭的人所在方位,再加上敌人的首领被拓跋狄一箭射下马,群龙无首,自然乱成一团。
“冲!”拓跋狄率先冲了出去,一把长枪红缨闪动,所过之处,血流如河。
“怎么回事?”吴岩惊讶的凝视着城墙之下,面上隐隐带着兴奋之色,“是援军吗?”
怎么会有援军,赵王都跑了,谁会来支援他们,救他们?
杜远却道:“大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所有人,跟我出城杀敌!”
杜远精神大振,带兵出城冲向敌军。
吴岩这一刻靠着箭垛才发现自己真的腿软了,若是能不死,谁愿意死呢?
拓跋狄悍勇无双,手中长枪力若千钧,带着手下人像是一柄尖刀硬生生的撕穿了敌阵。
援军来得毫无预兆,但是杜远配合的十分及时,前后夹击之下,敌军无法合拢,被充作马前卒的大晋子民趁机反水,抢过敌人的武器掉头与敌人拼杀在一块。
马前卒就是送死的,他们不想死,那就只能让敌人死。
杜远的长枪被敌人劈开,弯刀罩头劈来,接连几日御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眼前一阵阵黑影晃动,他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镪”的一声,一杆长枪似是从天而降,与敌人的弯刀狠狠地撞在一起,枪势凶猛,红缨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就看到敌人手中的弯刀跌落在地,喉咙被刺了对穿,他眼看着敌人睁大眼睛嗬嗬两声如烂泥一样栽倒地上一动不动。
“你是什么人?”杜远发誓,他没见过这个人,这绝对不是赵王手下的。
拓跋狄冷冷的扫他一眼,转头又冲入敌军。
杜远被那一眼看的心底发颤,回过神弯腰捡起一把刀,咬紧了牙关,再度冲了上去。
别人来救他,他怎么能退缩。
大雨渐渐停歇,城墙之下到处都是死尸,城门大开,吴岩带着百姓们冲出来。
胜了!
他们胜了!
冲出来的人将拓跋狄等人围了起来,高声欢呼,热泪直流。